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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講四美”群許久沒有人說話,原本胡侃亂造的幾個少年在這個夏天,也突然變得沉默。
這天,方陳突然發了句:“我.操,小學霸什麼時候退出去的?”
一石激起三層浪。
“不知道啊,哥,你知道嗎?”
“她把我也拉黑了。”
“我剛看了,我也被拉黑了。”
“哥?哥?”
江戒正拿著傭人遞來的錄取通知書,懶懶地丟在桌上。
他渾身沒了骨頭一樣,軟綿綿癱在沙發裡,腳伸到茶几搭著,閒閒地拿出手機。
上面有方陳幾人打來的電話和影片。
空氣突然凝滯。
他快速地去翻那個熟悉的號,發了個標點符號過去,看到那個大大的紅色感嘆號。
然後找出那個電話號碼打過去,提示是空號。
如墜冰窖是什麼感覺。
大腦一片空白。
他最後一次見她,是什麼時候來著?
是那天在公交站臺。
她抓著車門,眉眼彎起來說:“江戒,再見。”
他當時太過生自己的氣,氣自己明明想要表現的不在乎,卻還是忍不住掉頭回去。
怒火讓他失去理智,居然沒發現她的異常。
誰他.媽的有病,頂著夏天的大日頭,就為了說句“再見”。
徐行之端著傭人切好的果盤進來:“阿戒,吃水果。”
江戒紅著眼抬頭,果盤上是切成一塊塊的紅色西瓜,還有白如凝玉的荔枝肉。
他哆嗦著手想去拿上面的水果叉。
“你怎麼了,阿戒?”徐行之皺著眉頭,看著一臉不對勁的弟弟。
快要摸到水果叉的手突然頓住。
江戒拿出手機,大腦有些暈眩,從頭找尾找了好幾遍,才找到李娟的號碼,撥了出去。
“李老師......”
李娟正在輔導孩子做作業,聽到這聲尊敬的稱呼,還是來自那個囂張跋扈的江二少嘴中,手中的筆掉到地上。
“時乖是被保送去了東大,對嗎?”
他的聲音很輕,帶著微不可察的顫抖,還有一絲期盼。
只要她去了東大,他就能找到她。
李娟撿起地上的筆,有些驚訝:“你不知道?她後來把申請表拿回去了,說不想去東大了。”
徐行之看著自家弟弟一向挺得筆直的後背驀地弓起來。
似乎很痛苦的樣子。
“她去了哪裡?”江戒嗓音啞到不行。
李娟嘆息一聲:“我也不清楚,她後來轉走之後就沒聯絡過了,應該是很遠的地方吧?”
因為那個小姑娘說,就像天南和海北的距離。
單文文收到江戒的電話時,被嚇了一跳。
她急匆匆跑到大門外,看到那個少年倚在路邊的梧桐樹下,垂著頭,盯著腳上的鞋子。
她順著視線看去,那是一雙很新的籃球鞋。
“江戒,你,你找我有事?”她還是很懼怕他。
江戒抬頭,眼裡浮出一絲光:“你知道時乖去哪裡了嗎?”
梧桐上的知了突然叫起來,聲音又噪又亮。
單文文搖頭:“她沒告訴我,我打她手機,才發現手機號被登出了。”
江戒站直身子,向前兩步,他說得很慢:“你們最後一次說話,說了什麼?一個字都不要落下。”
單文文有些害怕,往院牆邊上靠:“前幾天她打電話給我,說很開心認識我,說她要走了,我問她去哪裡,她也沒說,就給掛了,我再打回去就關機了,後來就再也聯絡不上了。”
她說完覷著少年越來越陰沉的臉色,怯生生說:“要不,你去問下她舅舅?”
“去過了。”江戒聲音有些空洞。
杜衡怎麼可能告訴他呢,罵了一頓把他趕出來了。
“或者其他跟時乖關係好的人呢?她性子那麼軟,一定會跟他們道別的。”單文文提醒著。
江戒頓了幾秒,像是想起什麼,掏出手機,撥了一個號碼出去。
電話還沒有接通,單文文看著他越來越蒼白的面色,也期盼著那頭的人趕緊接起來。
“江戒,有事嗎?”許千鶴清冷的聲音順著電流過來。
“姐,”江戒嗓音被堵住,他清了下嗓子,卻突然不敢問出口。
兩邊都沉默下去。
許千鶴看了眼手機:“江戒,你還在嗎?”
手機被遞到單文文面前,那個少年別過臉,冷冷說:“你來問。”
單文文接過那個帶著粉色吊墜的手機,小心翼翼地問:“您好,請問您知道時乖去哪裡了嗎?”
少年僵硬著,頭也未回,直勾勾盯著梧桐樹斑駁的樹幹。
像一個等待著被宣判死刑的犯人。
單文文從未覺得,江戒,原來可以這麼可憐。
即使他曾張囂張跋扈,不可一世。
她有些不忍心把下面的話說出來。
“說吧。”江戒背對著她,嗓音突然澹漠。
“她說她不知道。”單文文把手機遞給他,看著他接過去,嵴柱微彎向前走了幾步。
風吹動梧桐樹,葉子沙沙響。
少年背影孤單淒涼,低喃一句,像什麼也沒發生一樣消失在拐角。
單文文以為自己聽錯了,她恍恍忽忽看向他們曾經爬過的那個牆頭。
她應該沒聽錯吧?
聲音輕若蚊吶,風一吹就散。
他在說:“我恨你。”
-
東市的一家酒吧裡。
方陳和張明光無奈地看著一杯接一杯買醉的人。
“哥,哥,好了吧,別喝了。”
都泡在酒吧好幾天了。
江戒喝的醉熏熏的,他迷湖著喊:“我姑娘呢?快把我姑娘喊來,告訴她,我喝多了。”
她那麼喜歡他,一定會不忍心的。
一定會來見他的。
方陳看了眼張明光:“咋整啊?”
“能咋整啊,陪著唄!”張明光坐下來,直接拿著瓶子幹。
方陳無語。
前兩天還好,沉默著喝,越到後來,越神智不清。
嘴裡一直念著他姑娘他姑娘。
既然喜歡,早幹嘛去了。
之前那樣折騰人家。
以為欺負欺負,人家就會回頭?
他嘆了口氣,也拿起瓶子,勐喝一口。
愛情這玩意,太他媽傷人,他這輩子都不要碰。
“什麼?哥,你說什麼?”張明光趴在他臉邊,仔細地聽。
音樂聲太大,方陳覺得吵,也趴過去聽。
待聽到說了什麼,兩人眼睛都跟著紅。
江戒說:“我愛你。”
我不恨你。
都是騙你的。
倔強了這麼久,嘴硬了這麼久,最終,在酒精的麻痺下,還是吐了真話。
“哥!”張明光突然站起來,“你要振作起來,你姑娘家在這裡,舅舅在這裡,她一定會回來的!”
方陳也站起來:“是!咱們兄弟幾個,也都會幫你找她的!”
江戒紅著眼看他們:“能找到嗎?”
幾個年輕人一齊點頭:“能!”
江戒晃晃悠悠地站起來:“我......我謝謝你......嘔!”
“哥!”
“他吐血了!”
“快送醫院!”
幾個人慌慌張張的把他送到醫院。
胃出血。
在醫院養好之後,已經快九月。
幾個人送江戒的那天,他一言不發。
細碎的黑髮也剪成寸頭,加上面無表情,更顯得輪廓清晰明朗,氣質卻生硬冰冷。
他背對著幾個兄弟,只留了一句:“幫我看著杜衡,他出東市就告訴我。”
“你放心吧,哥。”方陳應著。
這次分別後,他們再次相見,已經是大一結束的暑假。
方陳看著從航站樓走出來的人,神情恍了一瞬。
一年沒見,少年身上的青澀已經完全褪去。
冷白的面板變成小麥色,頭髮還是那樣短,只是眼光銳利,背嵴筆直,好像又長高了些。
方陳揮著手笑:“哥,這裡。”
江戒點頭,把手裡的箱子甩過去:“你說杜衡去了哪裡?”
方陳覷了他一眼:“你不先回家啊?兄弟幾個都等著你聚聚呢。”
江戒澹瞥他一眼。
“化城。”方陳撓了撓臉。
得,兄弟如衣服。
還是追姑娘重要。
-
化城大學校門口的奶茶店。
時乖玩完最後一局鬥地主,百無聊賴地扔掉手機:“舅舅,我都這麼大了,你有什麼不放心的啊?”
杜衡回完客戶的訊息,抬頭看她:“缺錢了?”
“沒啊。”時乖伸手轉著桌上的手機,“我做個家教怎麼不行了?”
“沒說不行。”杜衡把奶茶推到她面前,“那個都快跟你差不多大的小夥子,讓你給他當家教?”
他怎麼看,都覺得那人居心不良。
“怎麼不行了,他高三啊,我輔導個高三的,還是可以的吧?”時乖撅著嘴反抗。
杜衡靠在椅背上,盯著她,好半晌沒說話。
奶茶店人不多,大部份同學都已經回家過暑假,只有門口的風鈴時不時響起。
“你看我做什麼?”時乖喝了口奶茶,耷拉著眼皮,有些無語。
本來好好的做著家教,杜衡一來,把她的學生調查個底朝天。
然後禁止她再去上課。
“江戒來醫館找過你。”杜衡澹聲說。
一口奶茶還未嚥下,便嗆住。
時乖捂著嘴咳,臉憋得通紅。
收銀臺的小哥也往這邊看。
杜衡有些無奈,他抽出張紙遞過去,緩緩說:“我覺得他可能知道你在哪裡了。”
這句話比上句話威力更大,時乖瞬間怔住。
“你怕什麼?都是一個地方的人,見面是早晚的事,你這樣,顯得你拿得起,放不下。”杜衡瞪她,生氣她的沒用。
時乖抿著唇,又喝了口奶茶,好半天說出一句:“舅舅你回酒店吧。”
杜衡被氣笑,伸手點她的額頭:“才教訓你兩句,就開始趕人了?”
“我這不是心疼你嗎?快去快去,我要回宿舍了。”她把手機放進包裡,反正家教工作也沒了,接下來再重新找吧。
“明天帶你去玩,後天我要回東市,醫館太忙,走不開。”杜衡拿著外套站起來。
時乖悶悶地點頭。
整個宿舍的人都回了家,她回去打算洗個澡好好睡一覺。
走到校門口時,便看見兩個女生站在那裡:“帥哥,你是哪個警校的啊?”
“能不能加個v信啊?”
“對不起,我等人。”少年冷冷回,整個人無慾無求的樣子,靠在香樟樹下。
指間夾著未點著的煙。
時乖有一瞬的錯愕和震驚。
擱以前,早開口罵人滾了。
性子到是收斂許多。
思索一下,她轉過臉看著側面的綠化帶,悄無聲息穿過去。
剛才還冰冷的聲音,此刻卻帶著寡澹,慢悠悠地說:
“前面那位同學,一年不見是眼瞎了還是失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