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耒話音剛落,周圍眾人便都看了過來,苗紹、許銘、陳勳三人更是面露不滿,王越則是小聲嘀咕著:“這個張耒會不會說話啊?”
劉衍笑著說道:“好啊,張總旗但說無妨。”
張耒抱拳說道:“大人,屬下這段時間在軍屯勞作,率領眾軍戶開墾荒地四千多畝,從周邊買下相鄰耕地也有八百多畝。現在新得耕地的配套水渠等水利設施也已經陸續完工,可是屬下卻沒有足夠的人手耕種啊。”
說完,張耒便對著劉衍拜了一拜,說道:“所以,今日屬下藉著這酒宴,特向大人要人!”
劉衍大笑起來,招呼眾人都坐下繼續吃喝,然後將張耒拉到自己身邊坐下。
劉衍知道張耒說的都是實情,眼下王家莊百戶所事業大興,陳江氏和錢皂都準備在王家莊這邊開設肥皂工坊和酒坊的分社,以便擴大產量。
而曬鹽場那邊的規模也不斷擴大,眼下曬鹽場已經有大號曬鹽池六個,中號曬鹽池十三個,小號曬鹽場十九個,每個月可產海鹽五萬八千多斤。
火器督造處和兵甲督造處也都不同程度的擴大了規模,雖然熟練工匠並不多,但是雜役和學徒卻可以直接從軍戶中挑選,對於人口的要求程度則是更高。
更不用說各處火路墩、屯堡也都各自開墾了不少的耕地,現在王家莊各處都缺人,這也是劉衍執意要收容災民和流民的原因。
可是半個多月的時間過去了,湧入王家莊各處的災民和流民人數卻並沒有劉衍預料的那麼多。
原本劉衍預想的是,一旦自己開了口子收容災民和流民,一定會有大批的人口被吸納進來。甚至劉衍都已經做好準備,等著被夏河寨前千戶所和靈山衛的上官責問。
現在看來,劉衍自己是想的有些多了。
此時劉衍對張耒說道:“現在咱們王家莊百戶所各處,就數軍屯最耗費人手,只是現在的情況張總旗也是知道的,各處都缺人,我也沒辦法。我看不如這樣……”
劉衍攔住正要說話的張耒,繼續說道:“我看這樣,明日我讓嶽總旗劃撥一筆銀子給你,軍屯那邊再採買一批耕牛,我看就買一百頭吧。耕種的事情能用畜力就不要用人,這樣也能緩解一下缺乏人手的問題,你看呢?”
張耒嘆了一口氣,說道:“大人的難處,屬下也是知道的。只是軍屯那邊,有些事情牲畜也是取代不了人手的。”
劉衍點了點頭,知道張耒說的都是實話,只是現在王家莊的人力的確已經到了極限,自己又能怎麼辦呢?
就在這時,一旁的許銘湊了過來,說道:“大人,有件事情屬下忘了稟報。”
“什麼事?”
“前幾天屬下帶人剿匪的時候,一隊夜不收在北面發現了一股流民。”
劉衍頓時來了精神,急忙問道:“在什麼地方!”
許銘想了一下,說道:“就在鐵撅山以南二十里的地方,那股流民大概有一千多人,就滯留在那邊,應該是困頓之下,不知道何去何從了。”
劉衍聞言拍手叫好,笑著說道:“哈哈,真是天助我也!”
隨後劉衍指著許銘,對張耒說道:“明日我便讓許總旗帶人趕過去,將那一千多流民帶回來,到時候優先給你張總旗分配人手,如何?”
“屬下謝過大人!”
次日午後。
許銘策馬站在一處山崗,身旁是董雲、杜仲明、陸遠三名小旗官,一百八十多名騎兵哨墩軍將士列隊在後面待命。
董雲面白無鬚,但是長得卻很是高大,笑起來雙眼眯成一條縫,很有喜感。
杜仲明則是身材較矮,兩顆門牙很大,說起話來很吸引人眼球。
陸遠身高體胖,一雙大手如同蒲扇一般,說話的聲音更是如同洪雷一般,讓人過目不忘。
三個小旗官,除了杜仲明是十九歲之外,另外兩人都是二十八、九歲的年紀,三個人聚在一起有說不完的話,聽得許銘都不禁微微皺眉。
“你們有完沒完?”
杜仲明笑著說道:“老大,咱們就這樣看著?我看那些流民似乎要在這裡住下了,你看,那邊已經挖了不少的火坑,都在埋鍋造飯了。”
陸遠擺了擺手,說道:“你懂什麼,那些了流民是不知道路了,所以被困在了這裡,正好由咱們領走。”
許銘看了看二人,說道:“好了,大家也都休息好了,接下來要幹活了。”
三人頓時收起了笑容,變得嚴肅無比,紛紛抱拳說道:“請老大下令!”
“一會兒三旗將士兵分三路,陸遠、杜仲明,你們各率人馬分別從左、右兩側包抄過去,我和董雲率部從正面壓過去,一定要在最短的時間內,將那一千多流民穩住,聚在一處!”
“得令!”
片刻之後,一百八十多騎騎兵哨將士縱馬衝下山崗,分成三隊包向下面的流民,頓時引起了一陣騷動,外圍的流民紛紛驚恐的向內聚攏,而裡面的流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紛紛向外張望著,一裡一外之下,一千多流民竟然奇蹟般的原地聚攏起來,被許銘這一百八十多人給“圍”了起來。
此時流民之中,一個五十上下的老漢一臉驚恐的看著四周,遠處不斷策馬驅馳的騎兵將士,不斷對身邊的幾個年輕人說道:“小心些,一會兒看情況不對,咱們就分頭跑,能活一個是一個。”
“師傅,那些是什麼人啊?我看著怎麼像是官軍,應該不會有事吧?”
“官軍?”
老漢說道:“殺良冒功的難道不是官軍?天知道他們要幹什麼!”
正說話間,老漢和幾個徒弟便聽到前方傳來喊聲。
“我等是王家莊百戶所的墩軍,管隊大人聽聞爾等在此困苦,特命我等前來接應!”
“爾等扶老攜幼,隨我等前去王家莊落腳,到時候管隊大人會給你們發下耕地和耕牛、種子等物,會給你們安排住所、分發口糧!”
聽完,老漢和幾個徒弟面面相覷,天底下竟然還有這樣的好事,難不成自己都是在做夢?
“師傅,咱們怎麼辦?”
老漢很是糾結,對於那些官軍的話已經信了三分,畢竟人家要是有歹意的話,根本用不著騙人,直接在這裡下手就好,一、兩百騎兵,完全可以將這一千多流民衝散。
於是老漢說道:“去!反正留在這裡,遲早也是個死。”
周圍眾人也是這樣的想法,於是紛紛附和起來,人群開始緩慢的移動起來,在許銘一整哨人馬的引導下,朝著王家莊的方向遷移著。
路上,許銘策馬走在人群中間的位置,看著扶老攜幼南下的流民,心中一塊石頭終於落了地,臉上得色的看著身旁的杜仲明,說道:“怎樣,我這個辦法不錯吧,這一千多人都讓咱們給帶回來了。”
“哈哈,老大自然不同凡響,這個辦法還真是好,只要圍住這些流民,便可以逼著他們一起走。”
說話間,許銘忽然看到旁邊的人群中,幾個青年扶著一個老漢在趕路,幾人的身上還揹著包袱,裡面像是一些奇怪的鐵器。
“叫住他們,帶過來問問。”
杜仲明順著方向看過去,便帶人將老漢等人帶了過來,此時幾人已經被嚇壞了,臉色煞白的看著許銘,急忙跪在地上不敢抬頭。
許銘見狀也是啞然,翻身下馬將老漢攙扶起來,笑著說道:“老人家,今年貴庚啊?”
“小老今年五十一了。”
“哦,不知道老人家怎麼稱呼?做什麼營生啊?”
“這,小老高雲山,原本是幹鑲頭的。”
“鑲頭?”
許銘看了看身邊的杜仲明,只見杜仲明也是搖了搖頭,表示自己不知道鑲頭的意思。
於是許銘問道:“這,鑲頭是幹什麼的?”
高雲山說道:“鑲頭就是給人看礦脈的,大人請看,”
高雲山說著,便將身上揹著的包袱取下,將裡面的奇怪鐵器拿出來,繼續說道:“這些就是看方位,鑿礦石用的工具。”
許銘頓時來了精神,說道:“礦脈?是什麼礦!”
高雲山看著有些激動的許銘,膽怯的說道:“是鐵礦,小老是鐵礦的鑲頭。”
“哈哈!”
許銘頓時大笑起來,旁邊的杜仲明也是喜笑顏開,二人看著高雲山的眼神很是興奮,就好像是在看一個黃花大閨女一般,讓高雲山不禁打了一個寒顫。
當天深夜時分,王家莊內外點燃了眾多的篝火,劉衍站在堡牆上向外眺望,臉上充滿了喜色。
直到入夜時分,許銘才率部將一千多流民帶了回來,劉衍急忙命苗紹、嶽明帶人出來維持秩序,趙民也帶著所有的書吏前來登記造冊。
這一千多流民今晚肯定是安排不完了,於是劉衍便命人將一千多流民安頓在堡外,調集了糧食等物資出來,先行分發給這些流民,算是安穩了流民的人心。
沒過多久,趙民便走了過來,抱拳說道:“大人,這些流民已經安置好了,明天一早各處火路墩和屯堡的甲長,以及屯田官張總旗、肥皂工坊的陳江氏、曬鹽場的楚主事、酒坊的錢主事等,便會陸續派人過來,到時候屬下會按照各處的具體需求,將這一千多流民分別安置到各處。”
劉衍笑著說道:“很好,趙主事辛苦了!”
“屬下也只是做了分內之事而已,大人才是最辛苦的,各方各面都要做決斷,大人還是早些回去休息吧,這邊有屬下等人,不會有差池的。”
劉衍笑著跟趙民寒暄了幾句,便看到總旗官嶽明走來過,而後抱拳說道:“大人,屬下已經將口糧發下去了,按照男女老幼不同口齡,發放不同份額的糧食,並且已經派人架鍋煮粥,晚些時候會同一施粥。”
“好,不過要注意,這些了流民都是餓了許久的,切不可讓他們吃的太多,否則會出人命的。”
“是,屬下記下了。”
“另外嶽總旗明日與趙主事一起,與各處甲長、主事開會議事,各處領下了多少流民,百戶所便要發下相應數額的安置錢糧。”
“屬下遵命。”
隨後劉衍對嶽明問道:“對了,許總旗人在哪裡,他們回來的時候,不是說帶了一個人才回來嗎,現在人在哪裡?”
有的人死了,但沒有完全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