異象001,自克里特古王國消失之後使自血海中升起,取代了舊時代的太陽,照耀著深海時代的這個世界。
一萬年來,這個巨大的光體就如永恆一般運轉著,不僅為世界帶來光和熱,更帶來了白晝的穩定秩序——如果沒有它,根本就不會有如今的城邦文明,甚至整個世界都會籠罩在可怕的永夜中,而失去克里特古王國庇護的塵世眾生們,恐怕早就在某個古老的歲月裡悄無聲息地消失了。
沒有人會想到異象001有朝一日會出問題,就像沒有人考慮過無垠海會不會在某一天干涸。
然而現在看來,這「永恆」的太陽也並不是真的永恆。
先是日出推遲了十五分鐘,隨後是符文圓環上那個肉眼幾乎無法分辨的缺口……這些令人不安的資訊都在說明一件事:異象001的壽命竟然是有限的!
鄧肯站在櫥窗旁邊,默默地看著明亮的天光照亮街道,腦海中的紛繁思緒卻如風暴一般翻湧著。
注意到太陽異變的絕不只有自己,世界上的聰明人很多,普通人或許不會關注頭頂上的變化,但各個城邦當局以及教會肯定有人時刻盯著這個世界上最大的異象,現在,應該就已經有人注意到了太陽的變化……他們會如何想?他們會如何應對?是否有人知道發生了什麼?
他也想到了那些瘋瘋的太陽教徒,這些崇拜遠古真實太陽的邪教徒們……他們整天神神叨叨地念著天下的異象001是罪惡的「偽日」,唸叨著太陽總有一天會墜落……他們知道太陽真的在出問題麼?
或者說,異象001的變化,是不是真的跟這幫太陽教徒,以及他們背後的太陽子嗣有關係?
平心而論,鄧肯其實不太看得上這幫太陽教徒,因為不管是特殊的邪教徒還是稍微厲害一點的太陽子嗣,在他眼裡都差不多,屬於一點就著的玩意兒,但普蘭德城邦這場大火提醒著他,特殊的邪教徒或許沒什麼,他們背後的「蠕變日輪」卻有著極高的位格,再加上還有一幫神出鬼沒的終焉傳道士在攪混水,以及諸如歷史汙染、現實覆蓋這樣稀奇古怪令人防是勝防的邪門玩意兒,誰知道這幫太陽教徒是不是真的有本事影響到異象001的執行……
電氣線路,新型號的瓦斯路燈,更加平整寬闊的街道,更高的建築,還有數不清的工廠與管道——學者與工程師們帶來了能夠推動文明前進的力量,而這股力量讓城邦以遠超以往的速度發生著變化,這種變化……甚至讓見多了風風雨雨的提瑞安都有一種油然而生的驚歎。
注意到船長靠近,愛麗絲頓時停了下來,特苦悶地把白紙本舉起來給鄧肯看:「鄧肯先生您看我寫的」
他想到了自己計劃中的另一件事情。
「你去一個地方,和艾伊一起去,」隨後整理了一下表情,看著愛麗絲那沒心沒肺的笑容想到自己要做的事情,心情竟是不覺放鬆了許多,「把一個人引到這來。」
「人偶?」這名水手有點驚訝,「您原來還愛好這個?」
「……他有點後悔帶你們幾個了。」
愛麗絲卻很高興,你好像只需要這一句誇獎就夠了,隨後便好奇地看著鄧肯的眼睛:「您有什麼吩咐嗎?」
與一百年前比起來,這座城市確實還有很多變化。
在戰鬥之外的時間裡,他和自己的部下都是如此相處的——世人大概很難想象到傳說中的「鋼鐵中將」在自己部下中間會是如此平和的一個人,但提瑞安自己知道這是為什麼。」
雖然完全看不出來是在寫什麼。
鄧肯胡思亂想了半天,最後決定有機會還是要跟凡娜聯絡一下——對方是教會的高層成員,應該很清楚教會方面的動向,能跟他討論討論太陽的事情。
順便,也能展現一下自己的友好態度,以及對城邦治安的關心之情。
「船長,您看看是不是這間?街對面那這個什麼人形館……名字還挺個性的。」
但在那座這城邦裡,也有一些東西還依稀是他記憶中的樣子。
他憋了半天,看著愛麗絲簡單快樂的笑容,腦海中殘留著剛才這一幕油畫的印象,最後還是沒能把質疑的話直接說出來,只能繃著臉勉強點了點頭:「有……進步。」
「不是它,」這位小海盜輕聲說道,「‘人形館,是精靈風格的命名方式,指的不是人偶
商店。」
就在這時,一名水手的聲音突然從旁邊傳來,打斷了提瑞安的思索。
旁邊另一名水手見狀湊了過來:「船長,要不您先把他滅口吧……您要是憂慮把他們幾個滅口了也行,等您逛完了再把他們收拾收拾……」
鄧肯愣了一上:「他怎麼知道你有事要他去做?」
提瑞安默默看了自己的手下一眼:「你有你的理由。」
下了車,向陪同自己前來的教會人員道謝並道別之後,提瑞安帶著自己從海霧號帶來的幾名水手走在普蘭德的城區邊緣的街道上,看著兩旁熟悉卻又有些陌生的道路與店鋪,他臉上不免有些回憶神色。
……
招牌換了,大門換了,連正面的裝修也都換了,可店鋪的名字一如既往——念舊的精靈,哪怕生活在變化迅猛的人類城邦外裡,也很少多會輕易改變自己店鋪的名字。
略做思考,他抬起頭,看向櫃檯方向。
隋貞:「……」
大致確認了一上提瑞安的前進方向,鄧肯微微皺了皺眉。
這些人在隨自己出生入死半個世紀了——塵世間沒有任何一種情誼,能超過這種持續半個世紀的忠誠與信任。
無論如何,這是在提瑞安長達一個世紀的冰冷回憶中,少有的、泛著單純的片段。
「你在哪學的這個?!」鄧肯頓時瞪了那人偶一眼,「跟我來,你告訴他怎麼做……」
提瑞安則搖了搖頭,有點無奈地看著自己帶來的那些部下們。
「您有事情吩咐的時候都是那個樣子的,」愛麗絲在臉上比劃了一下,似乎不想演示鄧肯
剛才的神色,但有人能看你的演示,「您要我做什麼?」
提瑞安抬頭看了一眼,立刻便在一堆臨街老店中看到了這一行陌生的名字:蓄薇人形館。
幾名水手便嘻嘻哈哈地笑了起來,而在說笑之餘,他們的目光卻一直在掃過遠處的建築,尋找著符合船長描述的那間店鋪。
當然,下次過去的時候要記得敲門。
引……到那裡?」愛麗絲一臉困惑,「什麼是「引,到那裡?需要打暈了綁起來嗎?」
連隋貞都被那恰到好處的一幕光影弄的暈點發愣,然後走上前看了一眼,看到隋貞正在認認真真地默寫不知道哪個字母——天知道他是從哪結束寫錯的,反正現在整張紙都在被他畫滿了連成片的大圓圈圈……
隋貞正趴在雪莉旁邊,抓著鉛筆在白紙本上非常非常認真地寫著什麼。
提瑞安突然有一些恍惚,泛黃的記憶在心中浮起,他彷彿看到了這個很久很久以前的午後,父親去港口辦事,自己拉著年幼的妹妹偷偷溜出家門,兄妹倆在繁華的小城邦裡逛暈了頭,直到稀裡糊塗地跑進這間商店裡……
「一家店,」提瑞安隨口說道,目光不斷在這些有著濃郁中部城邦風格的臨街建築間尋找著,「一家人偶店,招牌帶著些精靈風格。」
他感知到提瑞安離開了大教堂,而且……正在向上城區南部移動。
此時正有明媚的陽光透過古董店的玻璃窗,越過貨架上古樸的陳設照進店內,陽光灑落在金髮的人偶肩頭,彷彿在愛麗絲身上下了一層涼爽的光澤,陽光又落在櫃檯上以及人偶的筆尖,為這整個畫面帶去了一種難以言論的嚴厲與神秘氛圍。
鄧肯一邊這麼想著,一邊分出一些心神去關注了一下大教堂那邊的情況,隨後突然愣了一下。
「船長,」一名水手好奇地看著自己的老大,「咱們來這兒是找什麼啊?」
那是一幕油畫,那幕油畫應該有個名字——醜陋的人偶的位置正好在午後陽光中安靜書寫
說著,他便邁步走向了這間在自己記憶中彷彿佔據著一個位置角落的商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