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眼惺忪的瓦倫丁主教見到了深夜風風火火趕到教堂的審判官凡娜,而在聽到凡娜說出的第一句話瞬間,這位老人便完全清醒過來。
“鄧肯船長進入了你的夢境?!”老主教目瞪口呆地看著凡娜,甚至有點懷疑自己是不是還沒睡醒,“那個幽靈船長主動找上了你……就為了告訴你一個地點,讓你去調查?”
“千真萬確――雖然我也知道這聽上去有多不可思議,”凡娜用力點了點頭,在來之前的路上她就猜到了老主教會是這麼個反應,但她也沒辦法,畢竟她的懵逼程度一點也不比瓦倫丁輕,“第六街區小教堂……我和那個幽靈船長的交流很少,而這部分是他透露的最重要的情報。”
老主教一時間沉默下來,他在沉默中轉過身,仰望著聖堂盡頭的風暴女神像,過了不知多久,他才幽幽打破沉默:“凡娜,你還記得當初你在下水道的邪教儀式現場沾染的汙染麼,在那之後,我們進行了補救性的淨化,現在看來……”
“我明白您的意思,”凡娜輕輕吸了口氣,表情仍舊平淡,“現在看來,我們的淨化從來都沒有成功,失鄉號仍舊在追逐我,而那位幽靈船長……已經將他的力量延伸到我的夢境。”
“你現在還保持清醒麼?”瓦倫丁轉過身,靜靜地注視著凡娜的眼睛。
“清醒,我在路上試過了,可以完整默唸自己和女神的名字,並背誦《風暴原典》中的內容,”凡娜點了點頭,“目前看來汙染尚處於淺層,受到影響的只有我的夢境,還未蔓延到現實中的肢體與言行。”
“汙染處於淺層,卻無法徹底拔除,就像一個無可挽回的倒計時……”瓦倫丁的語調低沉,眼神中帶著濃濃的憂慮,“偏偏你還是普蘭德城邦的審判官,短時間內無人可以代替你的位置……”
凡娜知道老主教想表達的意思。
她已經受到上位超凡力量的精神汙染,作為教會的審判官,她這座“堡壘”其實已經在被漸漸攻破,而一個即將被攻破的堡壘是不可靠的,因為沒有人知道這份精神汙染會發展到什麼程度,沒有人知道第二天早上醒來的凡娜到底還是不是凡娜,她現在仍然在為風暴女神效忠,但下一秒……沒有人知道她效忠的是誰。
如果是一個普通的守衛者或神甫遭此汙染,事情反而很好解決,執行一段時間的禁閉和驅邪儀式是很簡單的事情,或者如果城邦裡太平無事也好辦,她可以暫時將職責交給副手,自己去聖堂最深處接受最高規格的“安全隔離”和“神恩淨化”,但……
現在她這個“審判官”正處於無法替代的位置上,哪怕向風暴教會總部求援,短時間內也解決不了這個問題。
“……我不能離開自己的崗位,”短暫思考之後,凡娜搖了搖頭,她知道自己是在給老主教出難題,但她必須繼續履行自己的職責,“我有很不好的預感,我們正在面臨一場真正的、巨大的危機,這危機甚至不一定是失鄉號或太陽碎片帶來的,一個更大的陰影正潛藏在城邦中,這種時候,我不能把審判官的職責讓給任何人,哪怕是我自己最信任的副手。”
瓦倫丁從凡娜的語氣中聽出了一絲不一樣的嚴肅,他立刻微微皺眉:“失鄉號和太陽碎片之外的危機?你最近發現什麼了嗎?”
“……我在檔案館中調查了一些事情,本來這件事是應該第二天早晨再告訴您的,但現在看來,情況複雜超出預期,緊急程度有必要上調,”凡娜點了點頭,格外嚴肅地說道,“我對太陽碎片出現在普蘭德城邦的時間節點產生了懷疑,並依此調閱了1889年以及更早年份的一些資料,從中發現了大量緊急程度較低,卻詭異而密集的……異端崇拜記錄……”
隨著凡娜的娓娓道來,瓦倫丁主教終於一點點睜大了眼睛。
“這些資料就靜靜地躺在我們的檔案館裡?”當凡娜話音落下之後,
瓦倫丁滿臉難以置信地驚呼道,“一直以來,都沒有人發現?甚至連那消失的1885年……“
“無人發現,我們的城邦就彷彿被人‘偷走,了一部分一樣,有些顯而易見的‘現實,就這麼憑空從所有人的視線中消失了,”凡娜沉聲說道,“而這種‘消失,……不像是太陽碎片能造成的。”
瓦倫丁用力握了握手中的權杖,指關節因用力而微微發白。
“你認為這件事和‘鄧肯船長,在夢境中向你傳達的資訊之間有什麼聯絡?”他突然問道。
“不確定,但首先‘從城邦中竊取現實,這種事並非失鄉號的能力,其次,如果這件事是那個幽靈船長所為,那他沒有理由再汙染我的夢境,告訴我關鍵線索――這不符合那個船長在記錄中粗暴混亂的行事風格,”凡娜冷靜地分析著,“除非……他突然轉了性子,變成了個戲弄世界的惡劣魔鬼,或者……”
“或者?”
“或者變成了個關切城邦安全的熱心人,”凡娜攤開手,“看到危險因素就來找我舉報了。”
“咳咳,你這簡直是亞空間級別的玩笑了,”瓦倫丁頓時咳嗽起來,接著瞪了凡娜一眼,“在明知已經遭受上位超凡存在注視的情況下不要跟我開這種玩笑,這會讓我懷疑你的精神狀態。”
說著,這位老人自己錘了錘胸口,理順氣息之後才一臉嚴肅地注視著凡娜的眼睛:“檔案館中發現的異常,除你之外還有誰知道?”
凡娜想了想,搖搖頭:“只有我自己知道,我是自己去查……”
她突然頓了頓,似乎是思維有點卡殼,但緊接著便搖搖頭:“我是自己去查檔案的。”
“那還好……如果這件事幕後存在一個有意識的黑手,那他應該還沒察覺到陰謀敗露,”瓦倫丁呼了口氣,接著不得不認可了剛才凡娜的說法,“你現在確實不能離開崗位……你應該已經有一個針對那些檔案的調查計劃了吧?”
“是的,包括和市政廳方面的協同行動。”
“明天立即開始,我會為你提供一切協助,”瓦倫丁立刻點了點頭,“另外,我也會把這裡發生的事情向教皇稟報,希望風暴大教堂能為我們提供一些援助……”
一邊說著,老人一邊思考了幾秒鐘,又問道:“你現在還能正常向女神禱告麼?”
“可以,”凡娜馬上回答,“我和女神之間的聯絡並未受到那個夢境的影響。”
瓦倫丁皺了皺眉:“但女神並沒有針對你遭受的精神汙染做出啟示或示警?”
“……是的,”凡娜遲疑了一下,還是點頭承認,“女神並未示警。”
瓦倫丁摸了摸下巴,在片刻深思後突然抬頭注視著凡娜的眼睛:“……這段時間,你夜晚必須返回教堂休息,不要在教堂之外的地方入睡,而且在外活動的時候必須隨時攜帶《風暴原典》。另外,如果你在外行動時感到異常的睏倦或疲憊,要立即前往距你最近的教堂,能做到麼?”
“可以做到。”
“……唉,希望你不要認為這是某種苛待或質疑,”老主教嘆了口氣,儘管凡娜答應的很堅定,他還是忍不住說道,“你現在不能脫離崗位,而普蘭德城邦中也沒有比你地位更高的神官可以作為你的‘監督,,這是在確保你能履行基本職責的前提下的必要安排……”
“請放心,我當然理解,”凡娜露出淡淡的笑容,反過來寬慰著眼前的老主教,“我和您一樣清楚我們在和怎樣危險的東西對抗,比起那些因缺乏經驗和理論而犧牲的前輩,我們能在規則的保護下戰鬥至今已經是莫大的幸運了。”
說到這她頓了頓,又繼續說道:“那關於第六街區的小教堂……”
“必須調查,不管那個‘幽靈船長,到底是出於什麼目的找到了你,我們都要去調查一下那座教堂,”瓦倫丁慢慢點了點
頭,“而且……我剛才略微回憶了一下,竟回憶不起那座教堂的負責人是誰,看來那邊真的有些情況。”
“好,我明天親自帶隊去一趟。”
“嗯,”瓦倫丁微微頷首,接著又好奇地看著凡娜,“除了小教堂的事之外,那個幽靈船長還跟你說什麼了?”
這話不問還好,一問出來,凡娜的表情頓時古怪起來。
瓦倫丁:“……你怎麼這個表情?”
“他……確實還跟我說了一句話,非常令人匪夷所思的一句話,”凡娜臉上滿是猶豫,“我不知道我們該不該認真對待它……”
“這有什麼該不該的?越是匪夷所思的內容,反而更可能是一切的關鍵!”瓦倫丁頓時瞪起了眼睛,“他到底說了什麼?”
凡娜最後猶豫了兩秒鐘,終於重重呼了口氣,一臉嚴肅:“整點薯條。”
瓦倫丁:”……”
片刻靜默之後,老主教才終於再度發出聲音:“真的?”
“千真萬確,如我對女神的信仰一般真實。”
“.……啊,那這確實……確實有點過於匪夷所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