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唐錦繡5200

第一千五百四十五章 汾陰薛氏

一連數日,河東鹽場的官員們日日暢飲、夜夜歡宴,上午時候官員們宿醉難醒,到了晌午好不容易醒來,便被通知飲酒,一頓酒下來迷迷糊糊,未等醒酒,到了晚上又是一頓酒宴……

年輕一些的還好,恢復能力強,上了年歲或者身體不好的官員們逐漸頂不住,紛紛告病請假。

王福郊叫苦不迭,無可奈何,旁人或能請假躲避一兩日,他這個鹽場監又如何躲得了?

無奈之下,只得向家中求助……

河東世家最著名的便是“裴薛柳”三大姓,但這三大姓自持身份,極少派人在鹽場擔任職務,唯一一個柳長雲也不過是“解縣柳氏”的偏房遠支。

稍次一等的“龍門王氏”、“安邑司馬”等世家才是主持鹽場生產的主力。

可一旦遇到難處,還是需要“裴薛柳”出面……

……

陽光煜煜、琉璃生輝,殘存的積雪堆積在牆角、屋簷,乾枯的樹木枝椏縱橫錯亂,鳥雀振翅而起,飛躍一重重屋簷斗拱、連綿房舍。

薛氏祖宅之內,王福郊見到了薛家南祖房的家主、現存“裴薛柳”三家年紀最長、輩份最高的薛邁。

薛邁如今已經是杖朝之年,卻依舊鶴髮童顏、精神矍鑠,瘦小乾枯的身姿坐在地席之上隱隱有一種風雪中虯勁枯枝迎風傲雪的凜然氣概,只觀其氣色,怕是再活十年沒什麼問題。

而在一旁坐著的幼弟薛收卻是身材肥胖、神情呆滯,頭髮花白、臉上手上滿是老年斑,透著一股腐朽的氣息……

按說王福郊的身份不足以受到這兩位“汾陰薛氏”家主的親自接待,但河東鹽場不僅是河東世家最重要的財源之一,更是河東世家賴以影響天下的根基,因此被各家推舉擔任鹽場監正的王福郊地位陡升,可以與薛邁、薛收一席同坐。

即便如此,王福郊也不敢絲毫懈怠,跪坐在地席上背脊挺直,上身微微前傾,雙手規規矩矩的放在腿上,神情恭謹。

待到王福郊敘述完當下之困境,身材肥碩的薛收很是不滿:“你是咱們這些人家千挑萬選出來放在鹽場的,指望你好好掌控鹽場維護各家的利益,怎地面對一個棒槌卻束手無策?鹽場上上下下幾千口都是咱們的人,說是銅牆鐵壁亦不為過,隨便想個法子都能擠走他,何至於跑過來被我們兩個老人家添麻煩?沒用的東西。”

王福郊任憑訓斥、苦笑不已:“實在是房俊此人不可以常理度之,晚輩著實不知如何應對。”

倒也不是完全沒法,只不過房俊身份不同,又有聖眷,萬一手段過於強硬從而激怒了他身後的陛下,誰知道會引發何等後果?

現在整個長安城波詭雲翳,權力的角力無處不在,如果導致不測之後果進而壞了河東世家的大事,那可就麻煩了……

薛收不耐煩聽這些,如果事情好辦那還要你們這些人作甚?

正欲再說,卻被薛邁抬手阻止……

薛邁飲了一口茶水,問道:“那房二這些時日都在鹽場作甚?”

王福郊恭謹答道:“整日裡只拉著鹽場官員飲酒歡宴,他酒量恢弘、深不可測,沒人喝得過他,每一回都被灌倒一片,也不論及正事。帶來的一些屬官、隨從也只是在鹽場各處走走看看,畫一些看不懂的圖紙,沒有任何實質性的介入。”

既然是奉旨前來“整頓鹽務”,總要對鹽場的運作有所瞭解吧?

產量多少,銷往何處,向朝廷解送多少,自留多少,售價幾何,人員構成……偌大鹽場每年的收入百餘萬貫,牽扯的事務不知凡幾,沒有一年半載的熟悉流程,談何“整頓”?

摸不準房俊的套路,又不敢貿然動用手段將其“攆走”,王福效自然不知如何應對,只能跑來尋找大佬問策,實在是干係重大,他揹負不起責任……

薛收看上去更老、精力更為不濟,卻偏偏是個急性子,忍不住又問:“他也未曾透露此行之目的?”

在陛下聖旨下發之前,河東世家對所謂的“整頓鹽務”便有過一場討論,達成的一致意見認為這是陛下試圖掌控河東鹽池的手段,不可能一步到位將河東世家全部驅逐,畢竟河東世家掌控鹽池數百年,上上下下皆是河東世家的人,一旦官員、吏員、民夫、鹽丁集體罷工,河東鹽池就將陷入癱瘓,即便從別處抽調人手填充鹽池,想要恢復產能也要三年五載,就算朝廷能夠承受由此帶來的巨大損失,百姓們吃不到鹽的後果卻更為嚴重。

如此,陛下的意思只能是從現有鹽池利益之中增加分潤。

最主要的,就是陛下想要分潤多少……

陛下攜覆滅關隴、晉王兩次兵敗之餘威,派遣房俊這樣的強勢人物入主河東鹽場,自然是志在必得,河東世家不能予以硬抗,必須要做出讓步。

讓步的幅度已經達成共識,但還是要看房俊如何整頓鹽務……

“半句口風都未曾透露。”

王福郊自然知道各家已經決定有所讓步,但房俊根本不說想要多少,讓步自然也就無從談起,總不能自己這邊率先答允讓出多少吧?若是那樣,房俊必然得寸進尺。

薛氏兄弟也有些為難,這房俊滑不留手,如何是好?

薛邁嘆氣道:“這房俊果然難纏,他這是打定主意要用手段而不是好好談判,定然打我們一個措手不及,佔據先機之後才會丟擲底線。”

薛收怒氣十足:“他想用手段就用手段?河東鹽場是河東世家的鹽場,他還想用手段?我們還沒用手段呢!”

以河東世家在河東地域的實力,即便是當年英明神武的李二陛下以及權傾朝野的關隴門閥都要退避三舍,就算如今李承乾大勢已成,可僅憑區區一個房俊,何懼之有?

那就比比手段!

薛邁放下茶杯,面色不豫:“鬥來鬥去有什麼用?也不看看是什麼年頭了!天下大定,四海歸一,連關隴都沉沙折戟,我們再鬥下去也想步關隴之後塵嗎?”

薛收強忍怒氣,不忿道:“這不是我們要鬥,是人家逼上門來,不鬥不行!兄長還看不出來嗎?那位陛下將世家門閥視為眼中釘、肉中刺,極欲除之而後快!”

太宗皇帝英明神武,在掃除突厥威脅、壓服高原吐蕃之後,便將目光從域外轉到國內,將世家門閥列為威脅皇權的頭等大敵,一系列政策都是為打壓門閥做準備,只不過英年早逝,所有圖謀都暫時擱淺。

待到李承乾風雨飄搖之中登上帝國皇帝之位,剪除了敵對勢力,轉頭就重拾太宗皇帝當年的國策,將矛頭對準了世家門閥。

這是退步退步的問題嗎?

這是你死我活的鬥爭啊!

對於世家門閥來說,再沒有什麼是比傳承更為重要的事情,而無論科舉考試也好、丈量田畝也罷,這都是想要掘斷世家門閥賴以傳承的根基……

薛邁嘆著氣,無奈道:“此一時、彼一時,如今人心思治、百廢待興,世家門閥已經沒有了左右逢源的根基,只能直面皇權,鬥下去誰勝誰敗幾乎是註定的……一場註定失敗的鬥爭,有什麼意義呢?”

勸慰了兄弟幾句,轉頭對王福郊道:“回去告訴房俊,河東鹽場的利益會讓出一半給朝廷,加上原本的份額,朝廷佔據三分之二,河東世家只保留三分之一即可,這是底線。若他無視河東世家的底線,那就讓他淹沒在鹽池裡!”

剛才還鶴髮童顏、和顏悅色的老者,此刻鬚髮箕張、殺氣畢露:“我就不信,陛下會為了區區一個房俊就徵調軍隊大動干戈向河東世家開戰!”

對待李承乾不能一味的強硬,要先禮後兵,佔據大義,讓天下的世家門閥都看在眼裡,不是河東世家不願意退,而是皇帝根本貪得無厭、想要掘斷河東世家的根!

唇亡齒寒、休慼相干,今日是河東世家,明日就是洛陽世家乃至於全部南陽門閥,後日就是山東世家、江南士族!

如若汾陰薛氏當真被逼反,牽一髮而動全身,極有可能造成天下門閥群起抗爭、烽煙處處之亂局,屆時神州板蕩、江山飄搖……李承乾他豈能不怕?

……

待到王福郊興沖沖離去,薛收目光復雜的看向兄長,嘖嘖嘴,不滿道:“兄長何以誆騙他?”

無論如何,汾陰薛氏都絕無可能扯旗造反。

關隴、晉王兩次兵變,河東世家、山東世家、江南士族都參與其中,明裡暗裡支援了無以計數的錢糧布帛、後勤輜重乃至於門閥私兵,結果兩次兵敗全部以失敗告終,損失慘重,沒有三十年休養生息,不足以恢復元氣。

造反是需要兵卒錢糧的,以現在天下門閥的虛弱之態,拿什麼去造反?

薛邁還是嘆氣,方才挺直的脊樑此刻早已彎曲,強撐著的精氣神也似乎全洩了,整個人再不復先前的鋒芒銳利,佝僂著垂垂老朽:“不過是最後努力一下而已,鹽池對咱們太過重要了……不過,大抵是保不住了。”

與不能造反同樣的道理,面對前所未有虛弱的世家門閥,李承乾怎麼可能不全力以赴、克竟全功?

世家門閥不得不退,不得不任憑朝廷將各家的根基一點一點蠶食殆盡……

一天天破事兒一堆……有時候真的想當一個全職的小寫手啊,將愛好當做事業,多好啊。

人氣小說推薦More+

操控祖宗,從東漢開始創不朽世家
操控祖宗,從東漢開始創不朽世家
剛剛畢業的顧易收到了一個奇怪的遊戲機。當他發現遊戲機裡的東西不僅僅可以具現到現實,就連裡面的操控的人物都是自己家族的老祖宗後。 ——自此;一個從東漢之初便開始傳承的不朽世家於歷史長河之中冉冉升起。 他曾親自操控老祖征伐天下。他曾見家族之人佔據於廟堂之巔,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他曾扶乾坤於即倒,挽大夏於將傾、亦見家族因一人而崩壞,千載籌劃險些破碎.....安天下、扶龍庭、定九州.....一部顧家傳,半
魚羽漁鈺
將北伐進行到底
將北伐進行到底
紹興三十一年。這一年,距岳飛被害已有二十年。這一年,距韓世忠鬱鬱而終已有十年。 這一年,距靖康之變,北地淪亡已有三十四年。這一年,完顏亮盡起金國大軍,提兵百萬西湖上,立馬吳山第一峰,誓要將南宋小朝廷滅亡。 這一年,昔日意氣風發的劉錡已是垂垂老朽,拖著病軀奮戰於淮南,為宋朝續最後一口氣。 這一年,滅門歸宋的李顯忠已經從一員小將,變成了宋朝的中流砥柱。 這一年,五十一歲的虞允文來到了採石,組織殘兵敗將
陳惡禪
我是卷王穿越者的廢物對照組
我是卷王穿越者的廢物對照組
【恐同笨蛋美人vs陰暗瘋批卷王,雙穿,晚12點更】 時書一頭悶黑從現代身穿到落後古代,為了活命,他在一個村莊每天干農活掃雞屎餵豬餵牛,兢兢業業,花三個月終於完美融入古代生活。 他覺得自己實在太牛逼了!卻在河岸旁打豬草時不慎衝撞梁王儀仗隊,直接被拉去砍頭。 時書:“?” 時書:“操!” 時書:“這該死的封建社會啊啊啊!” 就在他滿腔悲鳴張嘴亂罵時,梁王世子身旁一位衣著華貴俊逸出塵的男子出列,沉靜打量
若星若辰
破籠
破籠
文案:【強取豪奪】【正版在晉江,盜版殘缺不全】 靖安王晏翊,是大東最尊貴的王爺,他重權,惜才,卻是個喜怒無常,性格乖戾之人。說來也奇怪,他那後宅養了無數姬妾,個個生得貌美,他卻從不碰觸,將她們當做玩物一般隨意賞人,眾人暗猜靖安王有龍陽之好。 可眾人不知,晏翊實則染了怪病,自幼便膚敏畏觸。 宋知蕙是從死人堆裡爬出來的,她為罪臣之後,又淪落青樓,原想尋個機會離開,卻沒想最後入了晏翊的手中,從她第一次見
仙苑其靈
你跟本皇子提分手,取消婚約你哭啥?
你跟本皇子提分手,取消婚約你哭啥?
秦清雪心比天高,利用李燁成為大源第一位女將軍。得勝歸來,毫不猶豫拋棄幫助自己的李燁。 居然跟名揚天下的世無雙走在一起。自以為攀上更高枝頭,豈知是最愚蠢的選擇。 老子寵的是自己的女人!你算哪根蔥?公子陌如玉?跟老子提鞋都不配。 膽敢染指我大源王朝,聖地也給你幹翻。表面上是不得寵的皇子,暗中已經建立起龐大的地下王朝。 低調是皇子,高調敵國彈指灰飛煙滅。皇帝李玄天震驚:“這是我的那不爭氣的兒子乾的?”…
木頭的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