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聞說是為了漲50塊錢的工資。”餘連看了看泰娜的臉:“好吧,我懂,新聞是很懂選擇性報道。不過,總得有個說得過去的理由吧?”
亞修道:“歸摩老闆帶著克哈之子的游擊隊,從狗大戶手裡搶下來的金銀財寶和現金什麼的,有一大部分是透過他道上的朋友洗白變現,然後匯到這些協會的賬號上的。”
亞修的口氣中自然滿是敬意。
餘連卻無聲地嘆了口氣。行俠仗義劫富濟貧自然是好事,但如何行俠,如何濟貧,卻又是一件很有門檻的技術活兒。
可是,如果連做好事也都需要門檻,這難道不是世界的錯嗎?
“上個月的遊行失敗之後,歸摩先生很想知道到底誰背叛了大家,便請我們過來調查了。”亞修聳聳肩:“沒辦法,克哈之子大部分的幹部現在都是通緝犯,就我們比較正常啦。”
餘連沒好氣道:“你現在已經是克哈之子的幹部自居了?別忘了你可還是個遊擊士哦。”
亞修比了一個大拇指,露出了一排正在閃閃發光的大板牙:“我現在是一僕二主,啊不,算上你的話,就是三主了!這就是我這種人的生活方式嘛。”
總之,按照現在的狀況,估計再過一段時間,聯盟官方就會拿出一大串非常“嚴明完整”的證據鏈,證明克哈之子和這些勞工互助組織是蛇的外圍。
於是,名偵探三人組便這樣帶著使命抵達了綠槐城,隨即便又是一段足可以拍上一整部《賽博龐克833年》的明察暗訪,大家這才總算是摸到了一處幕後黑手的爪牙。
好訊息是,大家並沒有撲空。這些爪牙再怎麼警醒,再怎麼懂得反偵查,也不可能攔住三個處心積慮的實戰派靈能者,自然是被手到擒拿。可壞訊息,對方居然是有官方身份的朝廷鷹犬,那狀況便有點尷尬了。
摩恩小姐覺得再怎麼操作下去說不定就沒法收場了,但公孫擎小姐卻表示一不做二不休。反正都到了這個地步,想要安全落地本就不可能了,還不如順其自然。
亞修表示姑娘們說得都對,只是真玩脫了能不能先讓自己撤退?
於是,大家便決定留下來守株待兔。之後的情況,大家便都知道了。
雖然出現了不少波折,但結果終究還是好的。守株待兔固然是守來了一條擇人而噬的大蛇,但獵手和獵物的立場還是可以不斷轉換的。於是,便終究還是牽扯出了好幾個在聯盟政商兩屆呼風喚雨的大老爺。
“然後,你們現在怎麼辦?”餘連如此詢問泰娜。
實際上,當槍擊自己的“罪魁禍首”,變成了一個想賺自己上山坐第一把交椅的宇宙版魯提轄之後,這次調查活動的主導者,便已經從公孫擎變成泰娜·摩恩了。
“自然是要把人交上去。我的直覺告訴我,參議員和副部長什麼的,還遠遠沒有到頂。可是,我現在已經不相信安全域性和超凡管理局了,可就算是遊擊士協會,卻又是這麼幹淨的嗎?”泰娜低著頭道。
“遊擊士協會總體應該還算乾淨,但他們畢竟對外是國際組織的立場,就算是演也得講究一個基本的體面。”
餘連笑道:“不過,我是你的話,在糾結這種問題之前,應該再思考一下,上面那麼多位高權重的老爺,搞出那麼多見不得光的陰間操作,甚至不惜自己和蛇之間的灰色關係,就是衝著一個小小的克哈之子去的吧?還是為了那些慈善互助組織的小金庫去的?”
泰娜沉吟了一下,用不是太堅定的口吻道:“塔託斯大統領的任期其實只剩下最後兩年了,他也明確表示。不準備謀求連任了。”
聯盟最高元首的一屆任期同樣也是五年。當然了,如果發生大規模戰爭,大統領其實是有緊急狀態授權的。
“這就是你們剛才說的,高層政治鬥爭?”餘連問道。
“現在,有位參議員桑普拉先生,在民間的呼聲特別高。我聽過他的演講,感覺確實是一位很有氣魄也很有良知的先生。”
餘連挑了挑眉毛,又一次從大腦皮層的溝壑中挖出了一條資訊,應該就是在共同歷835年到840年之間擔任過一屆國家元首的奧希卡·桑普拉先生吧。
“他是一位很有良心的政治家,一直在推動非人類勞工的平等法桉。還一直在呼籲透過對話,來解決我們和帝國在費摩星雲的爭端。”泰娜道:“這次在銀河文明議會召開的關於黎明星域的局勢問題談判,桑普拉先生便是聯盟代表團的一位副團長。”
至於正團長,自然是記者小姐那位常駐銀河文明議會的親媽了。
“哦,聽起來是個愛好和平,追求公正的有良知的政治家嘛。”餘連道。
餘連並不確定這是事實還是人設。畢竟,這位桑普拉先生只當過一任大統領,給人留下的歷史記憶實在是稀薄。
不過,話又說回來,以聯盟的體制,卻只當了一屆大統領,豈不是反而說明他其實真是是個好人嗎?
公孫擎道:“他還迎娶了一位提列剋夫人呢。所以,大多數的非人類公民很喜歡他。”
又是一個好異星風情這口的?那確實是他本人沒錯了。
“桑普拉議員的提列剋夫人,在圖蘭卡船匠基金會當會計師。他們同樣也透過黑市渠道,收到過桑普拉議員送來的善款,便也是這次內務部調查的物件之一。”
“原來如此。”餘連想了一想:“你認為,這是聯盟保守派高層,準備對付桑普拉先生嗎?”
“應該說,是人類至上主義的大老,準備打壓以桑普拉議員為首的民權派了。”摩恩說。
“這是你自己的猜測?還是從別人那裡聽說的?”
餘連沉默了數秒鐘,起身道:“明白了。你們繼續努力,本座這便告辭啦。”
“誒,等等,這就要走了嗎?”公孫擎不由得大驚,直接伸手拽住了餘連的衣角:“這拐彎得太急了吧。”
“再怎麼說我也是個正經的外籍軍官,今天其實是來休假的你可明白?你覺得,我出現在這樣的場合,合適嗎?”
“可是你已經出現了啊!”
“那是因為我得了爬行動物應急反應正症,無論是看到蛇還是蟲子就想要動手!正因為如此,才更需要在做好事情後自己退場啊!這才是成熟的大人的行為。”
“可,可是蟲子不是爬行動物。”
“這特麼是重點嗎?”
公孫擎依然覺得哪裡不對,但也挑不出什麼毛病,只能戀戀不捨地鬆開了手。
餘連扭頭看了看大家:“所以啊,你以為那個綠毛蟲剛才如此坦蕩,當真是因為落入我們手中,所以便自暴自棄了嗎?他終究是一個蛇首,在官面上的身份便一直都是極惡的超能力罪犯。可正因為如此,這個國家有多少老爺想要他的腦袋,便有多少老爺想要保住他的性命。”
“我明白。”泰娜垂著頭低聲道。
“那就姑且給你們提一個不是太成熟的小建議吧。”餘連聳了聳肩:“當不知道如何選擇的話,就選擇最合理合法的方式,鑼鼓喧天紅旗招展地去做!然後丟給上面的人去選擇。反正啊!與其讓自己著急,不如便讓上面的人著急咯。在這個時候啊,誰是第一個出現的,誰便最有可能是幕後的黑手了。”
說完這番話,他便揮了揮手,彷彿幽靈一般失去了蹤影。
泰娜在原地呆呆地坐了將近半分鐘,滿臉依舊是文藝青年式的猶豫不定。於是,公孫擎也站在一旁看了半分鐘,接著便面無表情地聳了聳肩,二話不說地撥開了自己的通訊終端:“喂?遊擊士協會總部,我是c級遊擊士,天堂島訓練營教官公孫擎……啊,丹娜女士,對,就是我了。都說了不要叫我伯爵小姐啦!我也不是什麼看板娘!總之,我要報告,請幫轉接國際犯罪部的隆肯主任。”
記者小姐目瞪口呆地看著同伴板著一張撲克臉,站在原地等候接通。
然後,又過了幾秒鐘,便聽見對方又道:“主任,我現在就在綠槐市,抓住了一條蛇。對,就是那個蛇!”
好吧,身為一個遊擊士,雖然是個幾乎沒出過外勤的吉祥物,但抓住一條蛇之後向上面報告,難道不正是最合理合法的做法嗎?
泰娜·摩恩卻依舊瞪大了眼睛,揮手捶了一下亞修:“你也不阻止她?”
亞修大驚失色:“這種事情我難道會有決定權嗎?這一路上不都是個抗包跑腿的小弟嗎?”
記者小姐惡狠狠地瞪了瞪對方,但隨即卻又像是放下了心頭千斤重擔似的,整個人的狀態都完全鬆弛了下來,長長地吐了一口氣粗氣。
“抱歉,我替你做決定了。”公孫擎放下了通訊器:“我剛才才想到了,怎麼著我好像還是個伯爵小姐,還是有那麼一點點外交豁免權的。”
“不,不用道歉。反而應該是我謝謝你。”泰娜·摩恩拉住了朋友的雙手:“小擎,沒有你,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
“別這麼說,泰娜。沒有你,我們也走不到今天這一步呢。”公孫擎道。
亞修覺得這時候自己果然應該是屬於桌子底下的。
不過三分鐘之後,先是有荷槍實彈穿著動力甲的防暴警察封鎖了整個下城區,就連排水管道和通風管道都被小型機器人圍了個水洩不通。
“不是本地的機動隊,而是憲兵特勤隊。需不需要那麼大的陣仗啊!”亞修道。
接著便有穿著更重型的動力甲和更大威力武器計程車兵在所有路口設了哨卡,一看就是訓練有素且是做慣了各種清掃活動的精銳。
“氣味不對,不是公家人,是私營的安保部隊。”亞修又道。
他唯獨在這方面具備著極好的嗅覺。
“爐堡工業的那些打手?”公孫擎下意識就想要動刀了。畢竟這段時間她也沒少和這些人打交道,但仔細看看卻又不是。
這些人,可是和丹摩特星系中的那群企業鷹犬,強悍太多了。
“這,我也看不出來,但他們用的確實不是軍用裝備。”亞修道。
更像是軍用裝備的升級版。
泰娜·摩恩似乎猜到了什麼,臉色陰晴不定。
然後,又過了不到一分鐘,現場已經多了幾位明顯是靈能者的人。他們倒是表現得很客氣,友善而得體地和公孫一行人打招呼。
在公孫擎的那一通報告傳上去的半個小時之後,真正主事的人這才姍姍來遲。可是,他們的身份實在是讓泰娜·摩恩是再也澹定不起來。
其中一位是迦玟·莫爾女士,這是一位上了些年級,卻也依舊風姿綽約的女士,也是遊擊士協會的最高決策理事會的成員。
公孫擎和亞修驚訝地看著這位協會大老,確實萬萬沒有想到會把她也招過來。
這位女士氣質聖潔,臉上掛著慈祥的笑容,像極了救苦救難的菩薩化身,但泰娜卻只是向對方草草地打了個招呼:“莫爾老師。”然後,她看向了跟在女士身後的人,眼神頓時便變得犀利了起來:“克雷爾·貝爾蒙特,居然會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