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夢庚來的還真快啊!”
在戰場上,各營夜不收都沒發現左夢庚的旗號,劉衍的精力都放在擊殺左良玉、圍殲張獻忠上面,也就把這個左夢庚給忽略了。
“大人要做好準備,最好多帶點人去見楊嗣昌,以防萬一。”
劉衍雖然不相信楊嗣昌會為了一個死人動自己,但是君子不利於圍牆之下,於是便說道:“命各營加快速度,親衛營、騎兵營、前營隨我同往,其餘各營押運繳獲返回營壘待命。”
“是!”
此番劉衍直接率領三個營一萬多將士前往中軍營,楊嗣昌就算是得了失心瘋,也不敢怎麼著。
明軍中軍大營內,此時左良玉的一幫部將正簇擁著左夢庚,在楊嗣昌的中軍大帳外吵吵嚷嚷。
這些部將有跟隨左夢庚留守左軍大營的,有剛剛從戰場上僥倖逃回來的,左良玉被劉衍率部擊殺的訊息,就是這些人帶回來的。
“督師!我父親為國征戰,戰功赫赫,如今卻被劉衍這個山東蠻子殺了,天理難容!”
左夢庚三十多歲,長得小眼睛、細眉毛,一副小人奸詐模樣,站在中軍大帳外怒聲說道:“劉衍縱兵突襲友軍,此乃叛國之舉,說不定此時劉衍已經投靠了獻賊,督師必須立即出兵,圍剿劉衍!”
楊嗣昌坐在大帳內愁眉不展,本來今日大戰進展順利,鄭崇儉率領賀人龍、李國奇一舉擊潰了曹威和過天星張天琳所部,將二賊擊殺,楊嗣昌正滿懷喜悅的準備書寫捷報,可是緊接著就被左夢庚堵在這裡,還聽到劉衍率部滅殺左良玉的訊息,頓時驚出一身冷汗。
大帳外,鄭崇儉、賀人龍、李國奇剛剛回營,便聽到訊息,三人也是震驚不已,雖說劉衍和左良玉很不對付,但也不至於刀兵相見,而且還是在圍剿張獻忠的關鍵時候。
三人趕到中軍大帳外,看著左夢庚一身白衣孝服,身後的部將也是一身白衣,眾人又哭有叫的大聲鬧著,整個中軍大營都炸了鍋,附近的明軍兵將都圍過來看熱鬧,眼看著事情就要不可收拾。
“督師為何不說話!”
左夢庚就要闖中軍大帳,卻被一隊親衛攔了下來。
“督師這是要包庇劉衍嗎?為何不出兵圍剿劉衍所部!”
“是誰要圍剿本將軍!”
突然,一聲暴喝傳來,左夢庚頓時一僵,剛才還無比囂張的氣焰,頓時消散大半。
左夢庚回頭一看,只見劉衍身披鎧甲策馬入營,身後苗紹、許銘、陳勳三個指揮使緊緊跟隨,大隊的護衛和夜不收簇擁著劉衍幾人,鐵蹄聲聲,一股殺氣瞬間瀰漫開來。
鄭崇儉、賀人龍、李國奇三人微微皺眉,想不到劉衍竟然還敢前來,紛紛退後了幾步,準備看熱鬧。
可是緊接著,賀人龍便注意到,中軍大營外人影竄動,急忙派身邊的部下去檢視,片刻之後部下來報:“將軍,大營外面都是山東兵,已經將中軍大營給圍了!”
這下,鄭崇儉、賀人龍、李國奇的臉色都很難看,三人小聲合計了一下,便紛紛進入大帳內,向楊嗣昌稟報。
此時劉衍等人翻身下馬,來到左夢庚等人跟前,冷聲說道:“你擋路了!”
左夢庚看著臉色淡然,但是卻透著一股煞氣的劉衍,雖然心中憤怒,卻不敢有所動作,只是咬著牙讓開了一條路。
劉衍隨即朝著中舉大帳走去,苗紹、陳勳、許銘和十幾名親衛緊隨其後,遇到擋路的左軍部將,陳勳、苗紹、許銘幾人便一把將其推開,一眾左軍部將竟無一敢言。
“你們守在外面。”
“是!”
劉衍交代了一聲,便進入了中軍大帳,苗紹、許銘、陳勳帶著一眾親衛堵在了中軍大帳門口。
左夢庚見狀恨得發瘋,心中一橫,也來到中軍大帳門口,苗紹玩味的看了左夢庚一眼,便讓到一邊,左夢庚冷哼一聲走了進去。
此時楊嗣昌苦著臉坐在正當中,鄭崇儉、賀人龍、李國奇坐在下首,劉衍在自己一個人坐在另一邊。左夢庚進來之後,眾人紛紛看過來,神色各異。
楊嗣昌說道:“小左將軍,剛才本督聽聞,平賊將軍戰死了,而且還是被劉參將率部擊殺的,你可有證據?”
左夢庚頓時來了精神,大聲說道:“督師明鑑,我軍中有逃回來的兵將數百人,都可以證明此事!”
左夢庚指著劉衍說道:“此賊以救援我父親為由,率軍突然進攻,以上百門火炮,幾萬大軍奮力進攻,可憐我父親為國征戰多年,竟落得被小人截殺的下場!”
楊嗣昌便看向劉衍,說道:“劉參將你看,此事……”
此時楊嗣昌已經聽鄭崇儉等人說了,知道大營外面都是劉衍的兵馬,自然要詢問得客氣一些。
劉衍大笑起來,說道:“左良玉統兵無能,坐擁數萬大軍卻被賊首張文秀部擊潰,連他自己都死在了亂軍之中,這是他咎由自取,與本將軍何干!”
“本將軍奉命去救援,誰料左良玉太不爭氣,轉瞬即敗,本將軍也是無力迴天。”
“你胡說!”
左夢庚大聲說道:“我軍中有的是證人,那麼多兵將都是見證,難道你還能賴掉嗎!”
劉衍也不理會左夢庚,只是看向楊嗣昌,問道:“不知督師是相信一些逃兵敗將,還是相信末將?”
“這……”
楊嗣昌犯了難,一邊是強勢的劉衍,一邊是不肯罷休的左夢庚,怎麼辦都不好收場。
而且此戰雖然擊殺了曹威和過天星張天琳,但是卻死了一個平賊將軍,其部數萬大軍也算是殘了,怎麼說也不能算是一場勝仗,朝廷那邊還不知道如何交代。
楊嗣昌此時只覺得頭痛欲裂,恨不得直接昏死過去。
劉衍看著糾結的楊嗣昌,說道:“對了,還有件事情要向督師稟報。”
“還有什麼事?”
楊嗣昌急忙問道,生怕劉衍再幹出什麼禍事來。
“末將趕到西路的時候,正好遇到左軍潰敗,便率部展開反擊,經過苦戰,末將率部擊殺了張獻忠及其義子張文秀,連同斬殺的革眼裡部賊兵,共斬首三萬八千七百餘級!”
話音剛落,楊嗣昌猛地站了起來,瞪大了雙眼看著劉衍,大聲問道:“你再說一遍!”
鄭崇儉也震驚的看著劉衍,賀人龍、李國奇大叫“什麼”,都以為自己聽錯了。
劉衍再次說道:“末將殺了張獻忠和張文秀,斬首三萬八千七百餘級!”
“督師!”
左夢庚見勢不對,還要糾纏,卻被楊嗣昌一把推開,只見楊嗣昌大步走到劉衍跟前,激動的問道:“獻賊的屍體在哪!”
“就在帳外。”
“帶本督去看!”
劉衍帶著楊嗣昌、鄭崇儉、賀人龍、李國奇前去檢視,根本沒人再去理會左夢庚。
只要有斬殺張獻忠的戰功在,死一個左良玉又算得了什麼?細枝末節而已!
“劉衍!”
左夢庚心知楊嗣昌肯定不會為自己出頭了,於是便黑著臉出了中軍大帳,正見到楊嗣昌等人圍著一具屍體,正是被鳥銃打死的張獻忠。
“黃鬚長臉,與兵部下發的畫像完全一致!”
“鎧甲、印信都對,這就是張獻忠!”
楊嗣昌激動得老淚縱橫,忽然整肅衣冠,然後對著北面叩拜不止:“陛下,獻賊死了,死了!”
鄭崇儉也跟著叩拜,其餘軍將也心中歡喜,朝廷此番肯定要重賞大軍,屆時人人有份。
隨後楊嗣昌問道:“那張文秀的屍體何在?”
劉衍說道:“啟稟督師,張文秀被我軍火炮擊中,屍體已經被打碎了,無法收殮。不過有張文秀的印信、鎧甲和腰牌在,請督師查驗。”
楊嗣昌當眾一一查驗,然後點頭說道:“的確是張文秀此賊,好,好啊!”
此時楊嗣昌心情大好,已經顧不上理會左夢庚了,交代軍中兵將儲存好張獻忠的屍體,以及張文秀的印信、腰牌等物,然後招呼眾人入帳議事。
劉衍回頭看著怒氣衝衝離開大營的左夢庚,眼中閃過了一絲殺意:“這個後患,不能留!”
隨後劉衍也走進中軍大帳內,只見鄭崇儉正在說道:“督師,現在左軍已經殘了,那左夢庚也沒有什麼大本事,可是左軍尚有兩、三萬的殘兵,這些兵馬如何處置?”
顯然鄭崇儉看上了這些殘兵,此戰秦軍各部還算盡力,攻打瑪瑙山的時候傷亡不小,鄭崇儉、賀人龍、李國奇等人急需補充兵力,左軍的那些潰兵劉衍看不上,但是對其餘幾人來說,卻是很好的兵員。
楊嗣昌思索了一下,說道:“讓左夢庚挑選五千精兵重建營伍,剩下的兵馬,便交給鄭督安排吧。”
鄭崇儉笑著領命,隨即便跟賀人龍、李國奇小聲嘀咕了起來。
這時楊嗣昌看向劉衍,笑著問道:“劉將軍,如今大戰結束,雖然流賊還有一些兵馬逃走了,可是獻賊已死,剩下的散兵遊勇也成不了什麼氣候,不如儘早將捷報飛傳京師,以安陛下之心、臣民之盼,如何?”
劉衍心中冷笑一聲,楊嗣昌這就是準備分蛋糕了,不過自己已經不是當年的小人物,而是手握將近三萬精銳戰兵的實權參將,即便是分蛋糕,也要先讓自己吃飽了!
於是劉衍說道:“此戰全軍將士浴血拼殺,才有今日之勝,末將以為,全軍將士人人皆有功勞。”
鄭崇儉、賀人龍、李國奇滿臉堆笑,連連附和著劉衍。雖然三人也斬獲了一些首級,可是卻與劉衍相差甚遠,如果劉衍願意分潤一些戰功,也許三人還能更進一步。
楊嗣昌也是這麼想的,希望劉衍能分出一些戰功出來,最好是能將斬殺張獻忠的功勞讓出來。
他們幾人的心思劉衍豈會不知,只見劉衍淡淡的說道:“此戰我軍將士傷亡數百人,才斬獲如此大功,按理說戰功應該分別計算的。只是末將體會督師的難處,願意有所讓步。”
眾人臉上的笑容更盛了,劉衍卻說道:“此番斬殺張獻忠、張文秀的功勞必須是末將的,誰也不能動!另外三萬八千七百餘顆首級,末將願意分出兩萬顆,由督師分配,如何?”
楊嗣昌的臉色有些不好看,說道:“這,咱們還是在商量商量,凡是都有個……”
劉衍卻不給楊嗣昌這個機會,自己能率部趕來打這一戰,已經給足楊嗣昌面子了,斬殺張獻忠、張文秀的功勞,絕不能給人!
“事情已經說定,末將便告辭了!”
看著揚長而去的劉衍,楊嗣昌的臉色也陰暗了下來,壓制著心中的怒火。
鄭崇儉嘆息一聲,說道:“督師息怒,劉衍本就是盧象升的部將,能率部前來,已經是顧全大局了。此番又拿出兩萬顆首級,這份面子,劉衍還是給了督師的。”
楊嗣昌怒氣稍消,說道:“唉!事已至此,咱們還是將捷報定下來,今日便派人送出去。只可惜,斬殺張獻忠、張文秀的不是本督的督標營!”
有的人死了,但沒有完全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