瑪瑙山下,明軍大營綿延數里,楊嗣昌所在的中軍大營位於中央,緊靠大竹河。
劉衍率領兩萬八千餘名新軍將士已經來到明軍營壘的外圍,即將抵達中軍大營外,楊嗣昌聞訊大喜,命左良玉、鄭崇儉、賀人龍、李國奇等將領出轅門迎接。
左良玉臉上有些不悅,說道:“督師太自降身價了,劉衍不過一個參將,鄭督臣和我等總兵官,哪一個不比他官銜高,還要出轅門迎接他!”
楊嗣昌帶著眾人站在轅門外,笑著說道:“劉衍雖然只是一個參將,可是卻是兩、三年內,從一個總旗官一路升遷上來的參將,那可都是一顆顆奴賊首級換來的!劉衍麾下兩萬多精銳新軍戰力強悍,有他支援,我軍可一鼓作氣拿下瑪瑙山,剿滅獻賊也不是難事!”
“他?”
左良玉對這一套說辭嗤之以鼻,劉衍要真有這麼大的能耐,還能在鉅鹿被清軍打跑?那些首級多半都是殺良冒功換來的百姓首級!
一旁,鄭崇儉也小聲對賀人龍、李國奇說道:“一會兒看一看劉衍的軍容,此人我也多有耳聞,應該是有些本事的,否則以盧象升的高傲,斷不會對其如此重用。”
賀人龍咧嘴笑道:“精銳啊?老子倒要看看,劉衍手中的精銳是個什麼樣子。”
眾人正說話間,遠處的幾個營壘紛紛發出驚呼,楊嗣昌微微皺眉,對眾人說道:“各部的軍紀越發鬆弛了,竟然如此的……”
還沒說完,楊嗣昌等人便看到一支鐵甲大軍從幾座營壘中穿行而來,長槍、火銃如同密林,前方大隊的步卒人人披甲,後面隱約還有大隊的鐵騎,同樣人人披甲。33
更讓楊嗣昌等人震驚的是,這支鐵甲大軍大步行進的時候,隊伍依然整齊劃一,橫排數列幾乎沒有改變,一部部將士各自組成方陣,如同城池一般向前推進著。
如此氣勢,如此裝備,放眼當今天下怕是難以找出第二支。
此時一杆大纛出現在眾人視野之中,上面寫著“山東都司即墨營參將”,旁邊一面大旗上面寫著“參將劉”,赫然就是劉衍的中軍所在。
眼見新軍越來越近,楊嗣昌的臉上滿是喜色,有了這樣一支精銳大軍助陣,別說是張獻忠這支流寇了,就算是對陣奴賊大軍,楊嗣昌敢打上幾個回合:“怪不得盧象升對劉衍如此重用,此人乃是將才,我要好好拉攏一番,最好能將劉衍從盧象升那邊拉過來!”
左良玉此時緊盯著新軍將士,覺得臉上有些掛不住,臉色越發的陰沉了起來,不由得冷哼了一聲。
鄭崇儉和賀人龍、李國奇三人此時已經被新軍的軍威鎮住,三人率領的秦軍也號稱明軍精銳,可是與眼前的劉衍所部新軍相比,秦軍就如同是乞丐軍一般,軍容、陣型也遠遠比不上劉衍所部新軍。
賀人龍感嘆道:“真不知道那劉衍是怎麼操練出來的,他又是如何打造這麼多鎧甲兵備的!”
李國奇說道:“不知道,可是我知道劉衍一定很有錢!”
鄭崇儉讚道:“盧象升的眼光真是不錯,劉衍真是人才,能操練出如此精銳者,也只有當年的戚少保了!”
片刻之後,新軍兩萬八千多名將士全部抵達中軍大營之外,在外面的空地中整齊列陣,劉衍率領陳勳、王越、汪博、張義、沈拓、苗紹、許銘、錢樰、荀景雲、鮑學鎮等部下來到楊嗣昌的面前,眾人下馬行禮。
楊嗣昌開懷大笑的扶起劉衍,然後說道:“劉將軍千里來援,勞苦功高,真乃國之棟樑!”
隨後楊嗣昌笑著對眾人說道:“諸位將士也是一路勞頓,本督已經命人準備好了酒肉,命軍需官為諸位準備紮營地點,今晚為諸位接風洗塵!”
陳勳、王越等人抱拳謝過。
楊嗣昌本就是湖廣人,一口南腔如同和風細雨,讓人聽了很舒服。
劉衍打量了一番,楊嗣昌此人雖然心胸狹窄排擠異己,但是長得卻很方正,談吐之間讓人如沐春風。
楊嗣昌笑著說道:“呵呵,本督為劉將軍介紹一下,這幾位軍中宿將。”
“這位是平賊將就左良玉,這位是陝西總督鄭崇儉。”
劉衍抱拳行禮,特別是留意了一下左良玉,只見左良玉臉上沒有什麼笑意,那張略長的臉上縈繞著怒色,好像誰都欠他的一般。
楊嗣昌等人見狀都有些不自在,人家劉衍剛來,你就在這裡擺臉子,給誰看呢?
“嗯?”
劉衍微微皺眉:“這傢伙怕是病的不輕啊!”
再看鄭崇儉,此時卻笑著看過來,劉衍根本不理會左良玉,而是抱拳向鄭崇儉行禮。左良玉見狀更是怒火中燒,楊嗣昌見狀也是微微一愣,知道劉衍也不是什麼好相與的,心中也不禁擔憂起來。
“這位是總兵官賀人龍,這位是副將李國奇。”
劉衍看了看二人,先說賀人龍,此時人稱賀瘋子,雖然是一員猛將,但是卻桀驁不馴、擁兵自重,曾不止一次因為多次避戰而走,致使友軍吃了大虧,甚至是失陷主將。
劉衍心中暗道:“到了戰場上,跟這貨要保持距離,可不能被賀人龍牽扯到。”
再說李國奇,雖然是副將銜,但是乾的卻是總兵官的差事。此人跟賀人龍半斤八兩,也是軍閥做派。
歷史上李國奇率部在孟家莊為李自成、羅汝才所襲,賀人龍不戰而逃,李國奇部直接潰敗。李國奇收拾殘兵向項城逃去,主帥傅宗龍被李自成重兵圍困,命令賀人龍等火速救援,總兵賀人龍、副將李國奇卻以信件從賊中來為藉口,拒不救援,二人率部走陳州撤退,傅宗龍隨即戰死。
“戰場上,敵人強悍不足慮,遇到這樣的隊友才要小心!”
劉衍淡淡的跟賀人龍、李國奇抱拳打招呼,二人也笑呵呵的回禮,不過劉衍卻已經打定主意,與他們二人保持距離了,到了戰場上也不能與之合作,以免被坑。
左良玉見劉衍與眾人都一一招呼,唯獨不理會自己,心中更是氣惱,哼了一聲就要發作,卻被楊嗣昌輕輕拍手攔住。
“呵呵,劉將軍,先讓將士們去東面安營紮寨,也好休整一番。咱們到中軍大帳內,本督與諸位一起,給劉將軍接風洗塵!”
劉衍謝過。
陳勳、苗紹等眾人各回本部,在一名中軍守備的引領下,前往中軍大營的東面駐紮。
隨後楊嗣昌拉著劉衍走在眾人前面,有說有笑的向中軍大帳走去。
左良玉走在後面,低聲對賀人龍說道:“督師如此重視一個參將,卻是對我等的不滿了!”
賀人龍笑了笑沒說話,讓左良玉更是有些掛不住。
到了中軍大帳內,楊嗣昌安排酒宴,以為劉衍接風為由,讓劉衍坐在了上座,位列眾將之首,位於陝西總督鄭崇儉之後。
這些左良玉徹底不幹了,當即說道:“劉將軍,聽聞你在鉅鹿、濟南屢次重創奴賊大軍,以你的官銜能有如此戰功,怕不是有殺良冒功之嫌吧?”
劉衍剛剛坐下,正和鄭崇儉寒暄著,忽然聽到左良玉的問話,心中不悅,說道:“本將軍能否重創奴賊,你看看我麾下將士就知道了,難道你平賊將軍打仗的本事不行,眼神也不行了嗎?”
“你!”
左良玉猛地站了起來,大聲說道:“你一個小小的參將竟敢如此無禮,別以為有督師的器重,就可以肆意妄為,小心你的小命!”
劉衍也緩緩站了起來,盯著左良玉冷聲說道:“就憑你?不服的話,你我各率兵馬營外交鋒,生死勿論,如何!”
左良玉頓時語塞,瞪著劉衍許久難平。
楊嗣昌等人也是傻了眼,左良玉平日裡驕橫慣了,看誰不順眼都是這幅樣子,眾人也都習慣了,輕易不與左良玉一般見識。
可是楊嗣昌等人萬萬想不到,劉衍一個參將竟然也如此強硬,根本不給左良玉面子,一步都不退。
楊嗣昌咳嗽了幾聲,然後說道:“左將軍、劉將軍,大家都是軍中同袍,不要為了幾句氣頭上的話傷了和氣,都坐下,待會兒大家多喝幾杯酒,什麼氣都消了。”
鄭崇儉也笑著說道:“呵呵,劉將軍坐下吧,左將軍就是這樣的人,不要理會。”
那邊賀人龍、李國奇笑著上前,一左一右將左良玉拉著坐下。
“哼!”
左良玉冷哼一聲坐了下來,劉衍見狀也給了楊嗣昌一個面子。
插曲過後,楊嗣昌便端起酒杯,說道:“今日劉將軍率部千里來援,諸位與本督一同舉杯,為劉將軍賀!”
“為劉將軍賀!”
劉衍也端起酒杯,說道:“為督師賀!為諸位將軍賀!”
眾人一杯酒喝下肚,楊嗣昌正要說話,左良玉又說道:“督師,今日正好大家都在,督師不如說一說,各部的錢糧何時發下,現在末將營中的將士都斷糧了,再這樣下去,末將營中的將士都要出逃了!”
楊嗣昌微微皺眉,現在軍中的錢糧並不多,也只夠各部一個多月的消耗了,而朝廷下一批的補給卻遲遲不到,所以楊嗣昌有意拖延錢糧不發,想等一等,以免軍中錢糧斷絕。
只見楊嗣昌笑著說道:“呵呵,各營之中應該還有些存糧,先將就些日子,等到朝廷下一批錢糧送到後,本督一定立即發下。”
“督師,別人的情況末將不知道,反正末將營中一點存糧都沒有了。而且,軍餉也應該發了,督師要以軍心為重!”
楊嗣昌微微皺眉,片刻之後說道:“此事容本督考量一下。”
左良玉見狀心中不滿,當即起身,對著楊嗣昌抱拳行禮,然後揚長而去。
劉衍微微皺眉,這個左良玉還真是驕狂,不過別犯在自己手上,否則定讓他好看。
此時左良玉直接走人,眾人見狀面面相覷,心中也是不高興,當晚的宴會也是不歡而散。
有的人死了,但沒有完全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