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廳吊頂的煤氣燈在幾組透鏡的輔助下亮度極高，蓋過了從兩側窗戶射入的陽光，將整個房間籠罩在它橙黃色的光芒中。但吊燈下方鋪滿整個房間的昂貴地毯上，卻遍佈著幾處已被地毯吸收、幾近乾涸的血跡。
說是血跡並不準確，地毯上多得驚人的血液已經凝成了一灘灘的膠凍，更多的，呈不規則形狀的碎肉以放射狀遍佈在不同的位置，紅色的肌肉和內臟，黃白色的面板和脂肪混雜在一起，散發出幾乎肉眼可見的血腥氣息。
安吉爾上一次見到這麼多血液和人體組織，還是在恩馬特港，在港口區的地窖內。
下意識地，她抬頭環視大廳，想看看能不能找到“極光會”的倒吊巨人像。
當然，一無所獲。
怎麼可能到處都有“極光會”的身影呢？恩馬特港被搗毀了據點，重傷了“薔薇主教”C先生後，他們應該停止大部分活動，夾起尾巴做人，這才符合邪教組織的定位……吧？
想到他們敢於在大城市的港口建造祭臺，用血肉獻祭邪神，安吉爾又有些不確定起來。
“麻煩你介紹一下發現現場時的情況。”
倫納德讓人安心的沉穩聲音從身旁傳來。
但看這位詩人繃緊的嘴角，他的內心似乎也不像話語表現得那麼平靜。
“好……好的，”退到門邊的警察強裝鎮定走上前兩步，回答道，“死者應該是普拉克一家，阿蘭·普拉克是戶主，一位出生於南大陸的移民，他和妻子、剛成年的兒子住在一起。”
這位警察帶著一絲顫音講述著，眼神不斷撇向門後的大廳，又迅速移開。
按這位警察所說，兇案的第一發現者是普拉克家僱傭的洗衣女工，她中午從側門進入，卻發現要洗的衣服並未放在平時的位置。好奇的她來到房屋中，沒遇到包括僕人或主人一家在內的任何人，直到來到了大廳……
“幸好，這位女工沒有直接衝到街上大呼小叫，而是保留了一絲理智，前往最近的警察局報警，不然現在在這的就不是我們，而是各種報紙的記者了。”
“你們運氣很好。”
倫納德不鹹不淡地回答了一句。
他戴起皮手套，深吸一口氣，走進了大廳。
安吉爾正準備跟在他身後，卻發現身旁的警察一臉猶豫，止步不前。
“請你去一趟佐特蘭街34號，‘黑荊棘安保公司’，找尼爾先生過來一趟，嗯……把這裡的情況跟他透露一下，他知道要帶什麼東西來。”
看來哪怕是經常接觸兇案的警察，也難以習慣面前這種情景，安吉爾乾脆把他打發去找老尼爾，這裡應該需要用到他的占卜與通靈能力。
其實最佳人選是與安吉爾合作了多次的克萊恩，但他現在已經到了拉姆德小鎮，等明天回來，這裡的現場應該已經占卜不出多少有用的資訊了。
得到新命令的警察如蒙大赦，匆匆敬了一個禮就快步離開了衣帽間，那急促的腳步彷彿身後有怪物追逐著他。
見大門被離開的警察從外面關好，安吉爾才轉身走進了大廳。
倫納德已經繞著大廳外圍走了一圈，此時從另一側回到了門口，手上的皮手套沾了不少血跡，顯然已經檢視過現場，見安吉爾跟了進來，他微微點頭後說道：
“屍體被破壞的很徹底，幾乎見不到一塊完整的肢體，看這些，”他指著最近的一處“遺體”，那裡呈放射狀散佈著面積數平方米的血跡和碎肉，正中心的血肉更為密集，但也找不出一塊能辨認出形狀的肢體，“一整個人體從內部炸開，變成了現在這樣，伱首先能想到什麼？”
晉升失控，爆體而亡？
安吉爾險些脫口而出，但轉念一想，又覺得倫納德表達的應該不是這個意思。
“極光會？”
她試探著反問。
倫納德臉上擠出一絲微笑，轉瞬被嚴肅所取代：“沒錯，極光會的‘秘祈人’途徑，你在恩馬特港不是遇到了一個‘薔薇主教’嗎？是不是有點熟悉？”
你倒是顯得比我還熟悉……
安吉爾腹誹道，點了點頭。
“但他們入室殺人的目的是什麼呢？尋仇，還是單純的尋樂？又或者準備獻祭給他們的造物主？”
她環視整個大廳，發現這樣呈放射狀的血肉一共有五處，也難怪發現現場的女工和趕來的警察都認為普拉克一家三口都死在了這裡，甚至還可能包括某些倒黴的僕人、管家。
將一家人用這樣殘忍的手段殺死，除了尋仇或者本身就是個瘋狂的殺人魔，她想不出還有其他的可能性。
“或許還有其他可能性，比如儀式，比如進行某些誤導。”
倫納德補充道，他蹲在最近的一處遺體旁，皺著眉頭翻找一陣，找出了幾塊衣物碎片，一串銅製鑰匙，幾張破爛的筆記紙。
“找不到什麼有用的線索，這只是空白的筆記，看來只能等老尼爾來了。”翻轉著浸透了血液的筆記紙，倫納德並未在其上找到文字，只能重新站起，轉而面向安吉爾。
“你做得很不錯，提前吩咐那位警察去叫老尼爾來現場，看來這段時間你學得很快。”
“總感覺是你忘記了。”
毫不留情地指出這一點，在倫納德露出一絲尷尬表情後，安吉爾才繼續說道：“那我們現在是繼續等待，還是去其他房間搜尋一下？”
“先去其他房間看看吧，也許還有其他受害者，其他的線索，或者……”
或者兇手仍未離開？
安吉爾雖然覺得這種可能性微乎其微，但還是下意識地摸了摸腰間的槍套。
兩人小心翼翼地繞開地面的遺體，為了避免在其他位置留下血腳印干擾後續的調查，還在昂貴的地毯上蹭掉了鞋子上的血跡。
“呵呵……要記住這裡是我們的腳印，免得老尼爾占卜的時候發現我們的足跡遍佈現場。”
倫納德突然冒出一句調侃，說罷自己還乾笑了幾聲。
“你的幽默感和你自創的詩詞一樣優秀。”
扯動著嘴角，安吉爾最終還是沒能昧著良心配合他的冷笑話。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