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方，後背，左側，右側。
包括逃到這裡的那個“凝眸者”一共有五個蒼白的身影環繞著安吉爾與克萊恩，它們有的如最開始那個般穿著白袍，有的赤身裸體，身形與人類相似，但全身蒼白，面板皺褶，細節難辨。
完全一致的，是它們頭頂那些長著眼睛的觸手，連同臉上的一對眼球一起，將挾帶遲緩、乏力和疫病的視線集中在兩人身上。
“…………”
將他們引入陷阱的那個“凝眸者”發出一陣意義不明的叫聲，從它與人類有幾分相似的臉龐上能看出一絲得意的情緒。
獵物已經在遲緩和乏力中變得衰弱不堪，哪怕利用“火焰跳躍”、“鏡子替身”躲開凝視，也會瞬間被遠超他們數量的獵手追上，直到死在各種負面效果之下。
只要再過一分鐘，不，或許三十秒就夠……
狹窄的山谷中突然吹起了劇烈的風，灌木、樹枝嘩嘩作響。
五名“凝眸者”齊齊抬起頭，看向天空，那裡原本只有月光存在的空間扭曲著，虛空之中，一道身穿繁複長裙，脖頸上方空無一物的身影緩緩浮現。
她手中提著的四個金髮腦袋全部睜開猩紅的雙眼，看向四個埋伏在此地，毫髮無損的“凝眸者”。
沒有絲毫猶豫，這些靈覺敏銳的埋伏者身影變得虛幻，幾乎不分先後地鑽入靈界，以生平最快的速度離開了這座島嶼。
這讓正分別承受超過二十個眼球注視的安吉爾和克萊恩身上的壓力驟然減輕，得以自由行動。
唯一剩下的那個消耗了數隻眼睛，且有半數觸手撞在地上受到重創的白袍身影發覺在場的六個腦袋，十二隻眼睛全都看向了自己，竟感到一絲以前只有自己的獵物才能體會到的僵硬、冰冷觸感。
這並非“遲緩”和“虛弱”效果，而是發自內心的寒意。
它同樣身體虛化，就地向下一鑽，藉助地面離開了現實，溜進了敵人追蹤不到的靈界空間，想要跟隨著拋棄它的那些同伴一起，迅速離開這塊是非之地。
但下一秒，一道黑影就將它反向推出地面，身長超過半米，全身漆黑的溫薩女士四爪並用，倒立著按在“凝眸者”胸前，將它一把推向空中。
找準機會，安吉爾藉助絲線，一躍而起，左手蓄力已久的骨刃閃電般刺出，直指對方脆弱的脖頸。
“鏡子替……”
“凝眸者”腦中剛閃過這個念頭，就發現自己所有能用做替身的眼睛都被蒙上了一層黑霧。
那些源於自身血肉，幾乎不受干擾的“替身”，此刻竟然全都不屬於它自己了！
下方地面，黑貓溫薩碧藍的雙眼看似盯著“凝眸者”，干擾著對方的替身能力，但視線實際上卻跨過了這個註定死亡的獵物，看向空中的蕾妮特·緹尼科爾。
和四對猩紅的眼眸對視一眼，兩名信使似乎都發出了“哼”的一聲，先後隱去身形，離開了現實世界。
在她們的身影之間，身首分離、血液飛濺的“凝眸者”屍體正緩緩飄落。
……
“為什麼要砍脖子？你看，血都快流光了。”
看著安吉爾手忙腳亂拿出玻璃瓶，接取著“凝眸者”那色澤蒼白，彷彿牛奶的血液，克萊恩在一旁輕笑一聲，銳評著她收尾的攻擊手段。
小心翼翼看著液麵上升，直至沒過150毫升的位置，安吉爾又接了50毫升才停下，一邊擰緊瓶塞，用冰霜能力封存寶貴的魔藥材料，一邊用警告的視線看向克萊恩。
“我，我去把‘蠕動的飢餓’獻祭給愚者先生……”
感受到堪比剛才戰鬥時的危機感，克萊恩甩了甩手上的皮質手套，示意自己要按照計劃處置這件負面效果驚人的神奇物品。
“別走太遠了。”
撇了撇嘴，安吉爾放過了在一旁說風涼話的克萊恩，掏出儀式匕首，開始解剖“凝眸者”長在臉上的那對眼睛。
很顯然，魔藥配方需要的“凝眸者的雙眼”指的是這個位置的真正眼睛，而非觸手上那堆怪異的眼球。
否則一個“凝眸者”光觸手上的眼球豈不是就能讓超過五名“痛苦”魔女晉升？
從非凡特性守恆定律上來說就不太可能。
果然，在她的靈視之中，身首分離的屍體上正飄出陣陣乳白色光點，集中向面部的雙眼位置。
得快點拿到魔藥材料，儘快離開這裡……安吉爾思索著。
現在她處於“騎士手鐲”的虛弱效果中，而克萊恩又失去了戰力最大保障“蠕動的飢餓”的使用權，正是兩人實力最差的時候。
好在溫薩女士和蕾妮特女士都沒走遠，逃走的“凝眸者”應該也不敢回來給同伴收屍，這座荒島上沒有其他超凡生物，還算是安全……
擔憂地看了克萊恩遠去的方向一眼，安吉爾收斂思緒，匕首落下，開始分離非凡材料。
————
走出幾十米，直到安吉爾蹲伏的身影消失在樹叢之中，克萊恩才利用聖夜粉佈置好靈性之牆，利用簡單的獻祭儀式，將已經啟封使用，必須吞噬一個活人才能消除飢餓的“蠕動的飢餓”送上了灰霧空間。
逆走四步，來到灰霧之上，克萊恩匆匆接收了自己的獻祭，將進入這裡後一直安靜地趴著，沒有絲毫飢餓感的神奇物品扔進了身後的雜物堆，隨後沒有任何耽擱，直接返回了現實世界。
睜開雙眼，他四周看了看，發現與一分鐘“離開”前沒有任何區別，這才鬆了一口氣。
這一舉動非常危險，如果剛才安吉爾靠近這裡，就會發現他以一種肢體僵硬的方式站在原地，就像是蒙“愚者”召喚，前往塔羅會的所有成員一樣。
至少馬甲得脫到“世界”那一層，要是解釋不好，恐怕“愚者”的身份也有危險，好在安吉爾似乎非常信任我，但這反而讓我更加愧疚了……他腹誹著，收拾好現場，踱步回“凝眸者”死去的地方。
安吉爾此時正好將頭顱上的一對眼球摘下，凝聚了所有非凡力量的眼球散發著一股攝人心魄的蒼白光芒，哪怕頭頂的緋紅之月也無法浸染它的色澤。
單是看向這片蒼白，克萊恩就感覺自己的四肢又如同之前被這些超凡生物盯上時一樣，變得僵硬、無力。
這就是序列4的魔藥材料，通向高序列的階梯……他感慨著，等候安吉爾小心翼翼地將眼球收好，這才開口道：
“我們現在回‘幽藍復仇者’？”
他刻意沒提腳下“凝眸者”剩餘的屍體該如何處理，先不說這些剩下的部位還有多少靈性，要是安吉爾覺得能賣不少錢，要當場獻祭給愚者，自己該怎麼當著她的面“收貨”？
難道愚者先生剛收到“蠕動的飢餓”，轉眼就拒絕她的獻祭嗎？
“走吧，這次行動非常順利，午夜之前應該能起航，離開這座小島。”
安吉爾點了點頭，同樣沒管腳下的“凝眸者”屍體。
她不是沒想過多薅一些非凡材料，但接取200毫升血液後，無頭的屍體迅速枯萎下來，面板變得乾枯，傷口也不再滲出牛奶般的血液，這說明屍體內部靈性是有限的，在取得了足夠一份魔藥的數量後，很難再獲得更多的分量。
雖說如此，但她離開前，依然戀戀不捨地看了屍體一眼。
“還好透過金鎊，委託了兩位信使幫我們解決這些靈界生物，否則單靠我們，別說殺死一個獲得材料，恐怕逃跑都困難。”
見安吉爾頗有回過頭去獻祭尸體的衝動，克萊恩連忙找了個話題，把她的注意力吸引回來。
“但如果沒有溫薩女士和蕾妮特女士在暗中蹲伏，我們也不會嘗試深入追擊，那個凝眸者一看就是在引我們進陷阱，表演過於拙劣……”
嘴角帶著微笑，手掌緊緊捂著價值萬鎊的魔藥材料，安吉爾心情相當愉快。
這是他們早在踏上這座島嶼前就定下的戰術，充分利用了信使能自由穿梭靈界的特性，以及“凝眸者”雖然群居生活但不顧同伴死活的性格，在對方埋伏的基礎上進行了反埋伏，成功拿到了需要的材料。
為此付出2000……不，3500鎊還是很值得的！
就是兩位信使女士離開前，那充滿火藥味的對視是怎麼回事？
帶著一頭的疑惑，兩人離開了山谷，重新回到了入口處那個廢棄的營地旁。
穿過這裡，離開並不算茂密的叢林，在沙灘邊就能利用火焰發出訊號，召喚近海停靠的“幽藍復仇者”上的“倒吊人”阿爾傑來接應，隨後離開這片海域，回到拜亞姆。
但此時，營地之中那早已無人使用，多年未曾點燃的篝火堆正燃燒著，散發出溫暖的火光。
一名身穿淡黃色長裙，黑色長髮柔順地披在身後的女性正怔怔地望著篝火，聽到兩人的腳步聲，她緩緩回過頭來，金色的雙眸中帶著莫名的情緒。
“你們終於回來了。”
她開口道，聲音不大，但毫無阻礙地滲入兩人心中。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