達尼茲興奮地站在漁船船頭，向遠處的鉅艦揮舞著手臂，過了一會，“黃金夢想號”放下一艘小艇，四人划槳，迅速靠上了漁船。
“嘿，頭兒！”
其中一個頭上包裹著三角巾，身穿開襟襯衫和九分褲的水手喊道。
看來這就是“第四水手長”的手下了。
達尼茲再也忍耐不住，直接從漁船上跳了下去，穩穩落在小艇上，歡呼一聲，挨個和划槳的水手擊掌，像是凱旋而來的勇士。
“他們是？”
另一個水手遲疑地詢問著，目光落在漁船上。
這才想起身後還有兩個“客人”，達尼茲輕咳一聲，介紹道：
“這是船長的客人，不得怠慢，帶上他們一起回去。”
他雖然語調平緩，但字裡行間的開心怎麼都掩飾不住，頗有一種翻身做主人的優越感。
看著尾巴似乎都翹上天的達尼茲，安吉爾輕笑一聲，也跳下了漁船。
為了防止路上被人認出這是價值12000鎊的通緝犯，安吉爾用“虛偽”稍稍做了偽裝，黑髮，褐瞳，圓臉，仍然美麗，但僅留有原本三分樣貌。她身後的克萊恩仍然是格爾曼的打扮，此時正遠眺著冒著一縷蒸汽的“黃金夢想號”，似乎在研究這艘海盜船的構造。
待所有人都望向他，這位外表冷酷，面無表情的冒險家才提著箱子，踏上了小艇。
“研究出什麼了嗎？”
四個水手奮力划槳時，安吉爾靠過去輕聲問道。
“船不大，甚至不如上次見到的那艘‘紅骷髏’，兩側的炮也不算多，但佈置在中軸線的主炮很特殊，上面的花紋有點像符咒的放大版。”
眯著眼睛在烈日下觀察著這艘造型奇特的海盜船，克萊恩壓低聲音評價道。
“那叫淨化之炮，威力比其他四十門火炮加起來都大！”耳朵一直豎起的達尼茲終於找到機會，湊過來高聲說道，“由六名‘光之祭司’舉行祈禱儀式，填充靈性之後，可以連開十炮，每次都能擊沉一艘和‘黃金夢想號’同等級的目標。”
這就是“冰山中將”能夠以一艘海盜船位列七大海盜將軍之一的底牌？
安吉爾也眯起眼睛看向“黃金夢想號”，隨著小艇逐漸靠近，她能夠看清那門炮管朝天，氣勢逼人的巨炮的細節，炮管上覆雜的符號、花紋層層疊疊，在烈日下流轉著純淨的光輝。
就算三炮才能幹掉一艘船，它也能以一敵四……但是不知道和我的“災禍”符咒比起來，哪個更強一些……她思索著，故意不回答一臉炫耀表情的達尼茲，很快發現他的臉垮了下來。
“呵。”
一旁的克萊恩收回遠眺的視線，嗤笑了一聲。
————
在纜繩的幫助下，三人登上了黃金夢想號的上層甲板，見到了忙碌的水手們，以及默默站立在主炮旁的艾德雯娜·愛德華茲。
和在達尼茲的夢中見到的，造型更像教師的裙裝麗人不同，此時艾德雯娜雖然仍束著長髮，但卻換上了一身更加颯爽的長褲、及膝長靴，米色外套扣起，腰間別著一把指揮刀。
“下午好，格爾曼先生，還有……安吉莉卡小姐？”
她主動迎上來。
“你好，船長女士，我稍稍做了些偽裝。”
安吉爾回應道，眼角餘光看到達尼茲悄悄溜到一旁，和目光全體投向這邊的水手們打著招呼，將人群攔開，留下了供三人交談的空間。
當然，他不時將警惕的視線投射過來，有些擔心瘋狂冒險家、面善心黑的萬鎊女士和自己的船長起衝突。
“你們就這樣出現在拜亞姆附近，不擔心風暴教會和軍方的戰艦嗎？”
緩緩踱步到主炮的另一側，避開水手們的目光後，安吉爾率先問道。
“他們保護的是主要航道，以及重要港口附近，格拉格斯是個小港口，甚至沒有教堂，幾乎是半個海盜的駐地，這一週內，已經有血之上將、疾病中將，甚至是‘五海之王’納斯特的船隊經過，非常熱鬧。”
看向遠方無盡的大海，艾德雯娜語調平淡地回答道，與傳言中冷若冰霜的態度一致。
“他們都在這附近尋找什麼？”
克萊恩插言道。
“必然有某些事吸引他們，以及我前來，這在神秘學上可以解釋為……”
冰山中將說到一半頓住了，似乎不知該用什麼說法來描述，她扯過晾曬在主炮炮座旁的一張漁網，將兩角掛起，撐出一個還算平整的面，把口袋中的鋼筆、藥水瓶、儀式匕首等物件隨意地灑在網上，讓它們呈現一種無規律的分佈。
然後，她取下自己腰帶上的指揮刀，扔進這些小物件中間。連刀帶鞘重達數斤的指揮刀立即將漁網壓成了漏斗形，帶動周圍的鋼筆、匕首全都向它滾去，最終擠在了一起。
這就像是大質量天體讓周圍的時空產生扭曲……安吉爾想到一半就叫停了自己的科學觀念，轉而用神秘學來思考問題。
如果按這個“模型”展示的，那所有海盜將軍，甚至是海盜王者來到拜亞姆附近，都是由於某件新出現的特殊事件……
“血之上將”因為二副被誘殺而來，“疾病中將”很大機率是在尋找伊蓮，“冰山中將”因為要和我們合作對付血之上將……除了“五海之王”納斯特，其他三人確實是因為我和克萊恩的原因？
“很生動的教學，但和我們無關。”
不同於沉思的安吉爾，克萊恩板著臉回答道。
“只是簡單的猜測。”
艾德雯娜不以為意，輕聲回答道，她的語調一直有種能讓人寧靜下來的力量，也許跟她經常在船上給船員補課有關。
“你對‘血之上將’深入狂暴海有什麼看法？”
看著對方收回身上的物件，重新掛好漁網後，安吉爾繼續詢問道。
“他沒有沿著常規航道，或許並非想要穿越狂暴海前往南大陸，只是在外圍尋找某些東西，我有某種訊息渠道，可以定期知道他的位置，如果他回到羅思德群島，伱們會知道的。”
“疾病中將呢？”
“我想你應該已經知道，她是個序列5的‘痛苦’魔女，背後的勢力則是魔女教派，她並不像一般海盜，很少打劫路過的商船，甚至不嗜殺，有自己的理念和追求，但也會為組織效力，運輸那些被綁架的人口。最近她似乎沒有其他任務，一直徘徊在拜亞姆附近，在尋找些什麼。”
恐怕是在找她的“愛人”……安吉爾嘴角險些繃不住，點了點頭，迅速結束了話題。
之後，她與克萊恩又詢問了幾個問題，比如“美人魚”的位置，“凝眸者”的訊息，得到的結論與阿羅德斯在收報機裡所說的一致，這也讓安吉爾堅定了月底和倒吊人的船一起去尋找“凝眸者”的想法，錯過了這條線索，或許就真的只能等白銀城和“太陽”先生的訊息了。
“那麼，船長女士，你邀請我們前來，應該不是單純為了解答我們的疑問吧？”
見自己想知道的問得差不多了，安吉爾壓低聲音詢問道。
“我想知道的是……”艾德雯娜瞧了瞧不遠處雖然在聊天，但不時關注著這邊的船員，又向另一側走了幾步，“你們究竟是什麼人？”
不等安吉爾張口，她緊接著補充道：
“安吉莉卡·薩奇，格爾曼·斯帕羅，來自貝克蘭德，上個月經普利茲港來到海上，尋求高額報酬的冒險家……這些身份編造得還算完善，但卻不夠真實。
“能在班西港殺死風暴教會主教，讓那裡至今還被封鎖，能輕鬆解決‘鋼鐵’麥維提和他的手下，這樣的冒險家不可能籍籍無名，直到最近才嶄露頭角。”
看來是詳細調查過我們了……她一個海盜將軍，在貝克蘭德也有自己的情報網？不，或許這是她背後勢力的努力……
安吉爾思索著，正準備開口敷衍幾句，身旁的克萊恩已經回答道：
“大家都有些小秘密，你只需要知道，我們不會對你造成危害……暫時不會。”
“那麼，卡維圖瓦呢？祂死前，你向祂做過獻祭，而祂死後，‘海神’還在回應虔信徒。”
艾德雯娜追問道。
獻祭？
安吉爾忍不住想看向身旁的克萊恩，但在最後關頭忍住了。
雖然有些不解，但她不能在“冰山中將”面前暴露自己和克萊恩的任何分歧。
而且她能猜到，這應該是“愚者”先生的任務，結合塔羅會上祂的回應，恐怕“愚者”真的已經開始行使“海神”的權能了。
“我和你們，以及你們背後的力量，是否有合作的可能？”
見兩人冷著臉一言不發，艾德雯娜沒有氣餒，而是面帶期盼，繼續說道。
“和我們的合作不是已經在進行了嗎？”安吉爾插言道，暗指狩獵‘血之上將’的計劃，“另外，他的手套叫‘蠕動的飢餓’。”
想必“冰山中將”已經從達尼茲那裡知道了這件事，畢竟克萊恩在班西港救援堂娜一家，以及與“鋼鐵”戰鬥時都展示了這件神奇物品的力量，而身為海盜將軍之一，艾德雯娜必然清楚“颶風中將”死亡的細節，知道一位高序列非凡者持有“蠕動的飢餓”，這意味著……
和我們背後的勢力，擁有高序列強者，以及“海神”權柄的塔羅會合作，光憑你，還不夠資格……
阿茲克先生，這就是你總是健忘地去而復返的代價……安吉爾對把這位甚至可能有天使實力的非凡者抬出來威懾艾德雯娜沒有絲毫負罪感，何況對方本就是“愚者”的眷者。
“我明白了，那就暫時維持現狀吧。”
聰慧的艾德雯娜果然立即理解了一切，輕輕頷首，回答道，隨後看了看天，指向身後的船艙：
“我已經為你們準備好了午餐。”
“謝謝。”
安吉爾說道，跟克萊恩一前一後，跟隨這位重新恢復冷淡表情的海盜將軍走進船艙，身後那些望眼欲穿的船員們紛紛擠上前來，猶豫著是否要跟上，尤其是達尼茲，毫不掩飾地將頭探進艙門，看著走向餐廳的三人。
“你們船上的氛圍還挺好的。”
聽到身後的動靜，安吉爾忍不住評價道。
她本以為“冰山中將”會感到自豪，沒想到這位性格冷淡的女士罕見地嘴角抽動，顯得有些……氣憤？
“我準備讓達尼茲繼續留在拜亞姆，留在你們身邊，作為雙方的聯絡人，希望你們能提供一定的保護。”
撲——
身後似乎傳來沉悶的聲音。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