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原和孫良一同前往門診，路上恰好碰到孫醫生的同年住院醫。
住院醫在趙原身上迅速掃了一遍，笑著打趣，“咦，孫醫生這就帶實習生了啊？”
雖然每年有不少實習生分配到天華，但大部分實習生都分配給主治醫生打下手，再不濟也是肖克這類資深住院醫才有資格帶實習生。
像孫良這種低年資住院醫，除非特別優秀，是不可能分配到實習生的。
孫醫生尷尬地笑了笑，“我們急診外科新來的實習生，他的指導老師是童主任。”
住院醫似乎早就猜到，朝孫醫生點頭，“我要上手術了，晚點再聊。”
做手術對低年資住院醫就跟過年一樣，這傢伙算是間接地炫耀一番。
等對方走遠，孫醫生總算鬆了口氣。
自己和趙原的關係紙包不住火，很快就會在天華醫院傳遍，但能瞞一天是一天。
趙原自始自終保持沉默，沒有讓自己難堪，孫醫生覺得他並不難相處。
抵達急診外科門診。
鄧倫見趙原出現，藉口到病房轉一圈，將接診的位置讓了出來。
孫醫生像個學生一樣，搬了個凳子，坐在趙原側後方。
沒過多久來了一個醉醺醺、血流滿面的男病人。
身邊還跟著兩個男性同伴，渾身散發著酒氣。
“怎麼回事？”
趙原見男病人滿臉都是血水，面露凝重之色。
“酒喝多了唄，原本準備送到醫院掛點滴，沒想到酒樓門口摔了一跤，額頭撞在鐵欄杆，劃破了一條大口子。你們趕緊給他縫幾針吧。”
頭髮微卷的陪同人員說話一副吊兒郎當的樣子，似乎酒後受傷很常見，沒當一回事。
男病人因為酒精麻痺，整個人處於昏睡的狀態，在這種情況下，已經沒法進行透過問診得出資訊，需要更為細緻的體格檢查。
趙原從頭部傷口開始檢查，檢查時同步清創。
孫醫生仔細研究趙原的手法，每一步都很講究。
趙原在病人的腹部位置停留許久。
患者失去意識，沒有辦法對叩診作出反應，需要趙原透過觀察肌肉和神經的本能反應，做出推斷。
五分鐘，檢查結束。
趙原的表情變得極為嚴肅，“趕緊給患者做腹部CT！”
“頭部受傷，為什麼要做腹部CT？”捲毛感覺事態變得嚴重，瞬間清醒不少。
“病人都已經休克了！要做更全面的檢查，你們立刻通知家屬趕緊到場，後面得手術確認簽字。”
醉酒外傷患者在診斷時具有很大的難度。
一般人甚至都分不清，病人昏迷的原因是酒精中毒，還是其他因素。
孫醫生也上前給患者檢查一番，以他的能力，除了額頭傷口，瞧不出患者有任何問題。
他心中打鼓，提醒趙原，“如果CT拍出來沒問題，這幫人會不會醉酒鬧事，那樣後果不堪設想。”
趙原看了一眼孫醫生，知道他是好意，沒有過多解釋，“讓護士安排平車帶病人去做腹部CT。”
未過多久，孫醫生拿到片子。
結果讓他瞠目結舌！
報告顯示：患者為粉碎性肝破裂！
簡直神了！
對趙原的佩服宛如滔滔江水。
如果換做一般的醫生，大機率會誤診，給病人做個簡單縫合就結束了。
如此一來，病人可能會因為肝破裂導致腹腔大出血，直接死在醫院，這就變成嚴重的醫療事故。
不得不說，這個患者是幸運的。
他幸運地遇到趙原，不至於酒後摔了一跤，丟掉一條性命。
與他一起喝酒的兩人徹底清醒。
“我也說嘛，他的酒量沒這麼差。以前掛幾瓶水就好了，今天睡得跟豬一樣。”
“唉，倒黴啊！喝酒出事，我們一個都逃不掉，醫藥費得咱們出了。”
“怕什麼，喝酒的人那麼多，平攤下來也沒多少。”
同行的酒友七嘴八舌地交流著，病人家屬終於趕到。
“醫生，我老公的情況嚴重嗎？”
“需要立即做手術。你趕緊確認簽字，然後到視窗繳費。”
鄧倫聽說趙原這邊遇到一個需要做肝破裂修復的患者，從病區趕回診室。
趙原跟鄧倫將病人的情況說明，鄧倫跟謝長天彙報後，安排在四號手術室做手術。
“小孫，這是一臺二級到三級之間的手術，等會你當二助，給趙原打下手，主要負責頭部傷口的縫合和關腹縫合！”鄧倫與孫良吩咐道。
“啊？好！”
孫良半晌才反應過來，自己要上手術了！
心情宛如過山車。
不久前的鬱悶，在這一瞬間豁然開朗。
他徹底想通。
給趙原當副手又如何？
只要能天天有手術做，自己可以給他當牛做馬。
等進了手術室，孫良的心跳開始加速。
在此之前，他做過的手術屈指可數。
肝破裂修復手術毫無經驗。
如果犯錯他該怎麼辦。
無影燈亮起，趙原站在病人的面前，氣定神閒。
孫良突然有種強烈的安全感。
自己多慮了，這臺手術的主角是趙原，自己不過是綠葉。
即使出錯，主刀和一助也會給自己兜底。
開啟患者腹腔的那一刻，全場人都震驚了。
鄧倫感慨，“損傷情況比想象中要嚴重，積血至少有3000毫升。”
他的話音剛落。
趙原已經採用紗布填塞壓迫止血，阻斷第一肝門，創面出血瞬間減少。
“患者的運氣不錯，只是邊緣肝臟組織失活。”趙原慶幸道。
破裂的部分需要修復，失活的部分要進行切除。
切除部分如果特別大，難度還會往上升。
孫良第二次觀摩趙原做手術，角色不一樣，視角不一樣，感受更加直觀。
趙原的操作粗中有細，步驟會與教科書有所不同，但仔細研究會有撥雲見霧，發出“原來如此”地讚歎。
時間流逝。
手術室安靜得像是上課鈴聲響後的教室。
只有器械與血肉的摩擦聲。
肝創面的血終於止住了，血壓、心率逐漸趨於平穩。
整個手術過程患者出血超過4000ml，術中輸入濃縮紅細胞900ml,血漿800ml，自體血回輸1300ml，輸液2500ml。
趙原在尋找受損部位以及止血時的高效表現，讓鄧倫大開眼界。
在手術檯上，他有將一切複雜問題變得簡單的魔力。
童政不知何時站在鄧倫身後，鄧倫發現後正準備打招呼，童政將手指放在嘴邊表示噤聲。
光打在趙原的臉上，顯得他的臉特別白。
“真帥！”
“醫生劇裡的男主角完全沒法跟趙醫生比。”
護士們默默地想著，誰也不願意干擾現場的氣氛，純粹地欣賞手術帶來的美感！
不知不覺已經過了兩個小時。
“可以縫合了！”
趙原將收尾工作遞給“工具人”。
孫良與趙原交換位置，他深吸一口氣，持針進出。
孫良前所未有的認真，他必須保證這臺手術完美開始，完美進行，到自己這裡完美收官。
當孫良剪掉縫合線，鄧倫情不自禁地鼓掌，為趙原和孫良喝彩。
“手術結束！”
孫良如釋重負地將剪刀遞給器械護士。
他轉過身，發現除了鄧倫之外，童政不知何時也來到手術室。
“你表現得不錯！”童政朝孫良點頭讚許。
孫良再也忍不住，喜極而泣。
“嗯？孫醫生怎麼哭了？”
“被自己感動的吧！”
“第一次親身經歷如此完美的手術，值得痛哭一場。”
……
幾人走出手術室，家屬早已迫不及待，主動迎上去。
病人妻子忐忑不安地詢問，“醫生，請問我丈夫怎麼樣了？”
孫良輕鬆笑道：“放心吧，手術很成功，不過，病人還得在重症監護室觀察二十四小時。”
病人妻子如釋重負，含淚感謝。
一個酒友連呼僥倖：“得虧將人直接送到天華醫院，如果去其他醫院，估計人就沒了。”
“你們得謝謝童主任和趙醫生，如果換做其他醫生，運氣就沒那麼好了。”
孫良趁機給童政和趙原拍了個馬屁。
轉身，發現趙原和童政早已走遠。
他訕訕自嘲一笑，慌忙追上去。
患者絡繹不絕，急診科的醫生走路帶風。
孫良追到門診時，趙原和童政已經開始看片子。
趙原表情凝重，“CT檢查提示，腹腔內有大量積液。”
童政也露出棘手的表情，“血壓僅有55/23mmHg，心律卻高達130次/分鐘！”
兩人對視了一眼，異口同聲：“異位*妊娠破裂大出血！”
異位*妊娠破裂大出血，死亡率很高。
性命攸關。
“孫醫生，趕緊通知家屬，準備籤手術協議。”
孫良深吸一口氣。
手術成功的喜悅煙消雲散。
轉而，被緊張沉悶的情緒取代。
按照這個情勢，他不再需要擔心手術量的問題。
相反，他得考慮，在高強度的工作壓力下，如何保證身體健康。
成為住院醫的這一年，頭髮開始瘋狂脫落，他開始注意養生。
按照現在這架勢！
每天靠一顆蘋果光補充維生素肯定不夠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