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叫燕青這個臥底的目的，就是用他儘可能不驚擾各方的進入射擊中心。
這個到處都是監控的時代，反過來讓警方有些行動，也受到限制。
畢竟射擊中心是擁有數百槍支的特殊體育部門，安全管理還是很嚴格，連燕青的奢侈名槍都只能隨用隨借，決不允許過夜。
整個射擊中心都是電子卡口。
據說是疫情期間保留下來的各種管理經驗，能夠杜絕人情關係，還能隨時調閱所有進出記錄。
所以燕青的內部通行卡，昨天讓這輛雙拼色的豪華MPV進場，送他回宿舍，今天到家屬區也正常。
進樓道門都得靠這個開啟，不然警方就得聯絡這邊的人。
天曉得誰跟誰的關係怎麼樣。
行業窩案就得假定所有人都有關聯。
外人根本沒法隨意進出樓內，都是目前物業管理的基本要求了。
何順芝用物業身份上門，也是對這種不可能點外賣的情況，比較常規的警方登門方式。
燕青主要起個帶路黨、通行卡的作用。
至於他的通行記錄在突審之後就沒那麼重要了。
是不是窩案，都會有下一步工作。
所以開門後，燕青連門都沒踏進去，聽見搭檔很平穩的客氣：“主要是主臥衛生間那邊的天花板，我帶了鞋套……”
然後很合理的把房門掩上。
模擬物業上門都是工作狀態，沒有鎖門行為的很合理。
既避免了房主習慣性自己來關門，又讓外面的同伴能隨時衝進來支援。
抓捕不是簡單的直接突然銬上就行，一般都要先例行公事的把整個房間檢索一遍。
就是所謂的嫌疑人抓捕環境狀況，確認有沒有同案犯第三人在場，保留跟案情相關的人證物證等等。
最主要是保證抓捕的時候不要有突發情況。
現在國內辦案也非常講究程式順序，哪個環節不規範，指不定在訴訟階段就會翻船。
可這位嚴主任卻依舊繞過何順芝，探身過來伸手要把門關上：“活動中心有新員工入職嗎，我怎麼不知道……”
平心而論，燕青自己的脾性，這時候絕對不吭聲，不聲不響的往門後一躲。
一切交給女警自己處理。
李鐵牛提著板斧衝進去的場面，他經歷太多次，搭檔怎麼樣那是搭檔自己的事。
出來混，遲早都要還，能夠保護自己的唯有自己。
更何況何順芝還是經受各種訓練的職業刑警，身上有槍，面對個五六十歲的老男人，問題並不大。
燕青又不是沒見過這位嚴主任，很尋常的乾瘦老頭兒模樣，絕對打不過何順芝。
看一圈確認沒人，重新出來開門再提起抓捕令，這事兒就算完了。
嗖咦惹。
但蓋青雲就立刻慌陣腳：“別！別別別，要是關上門就沒法保證芝麻的安全了，不能關門！不要啊……”
燕青的人生BUG就是一定會聽他在乎的那個人要求，再說他也沒覺得有多大問題。
笑著從門口露面：“嚴主任好……”
當時三個人的站位都在門內外，何順芝正在單手單腿後翻的戴鞋套，另隻手扶著旁邊門內鞋櫃。
燕青對上外開門，自然要後退一步，讓門扇把他露出來。
比較狹窄的玄關門口，那位嚴主任側身探手過來開門，自然是要用手扶著另一邊的鞋櫃。
就是很多精裝修家庭門口，左右都是鞋櫃的造型，動作很正常。
以燕青這種經驗豐富的老江湖，都沒覺得有什麼不對。
卻未曾想，這位嚴主任猛的向後退開好幾步，那隻撐住右邊鞋櫃的手上竟然多了一支小口徑手槍！
沒錯，就是當初何順芝帶著燕青到體育射擊隊那邊打過的那種速射小口徑手槍。
燕青這些日子在訓練館裡，已經可以把這種.22口徑，幾乎沒有後坐力的運動手槍玩出花來，熟悉得不能再熟悉！
上下兩根圓管的是單發慢射手槍，像個方盒子長條槍管的是連發速射，這是能裝十發彈匣的電擊發快槍！
肥大的木頭手柄幾乎能把每根手指都包裹得很舒服，沒有保險，因為口徑小、裝藥少，幾乎沒有後坐力，在射擊高手掌控下，精準度都是用毫米來衡量。
可威力再小，這也是槍！
小口徑子彈近距離殺傷力依舊很強！
到事後燕青才知道，這位從高爾夫中心調過來的嚴主任，在退役前，居然就是射擊隊出身！
而且就是專攻小口徑速射。
大意了！
不過看到對方往後退，燕青就已經覺得不對，反手摸後腰，等看清對方手裡有支槍，他已經閃了。
在他的字典裡，這依舊很簡單，你有槍，那我肯定不會直愣愣的懟，退回來隱蔽保護好自己。
反正都是個甕中捉鱉的態勢，你也沒法跑。
低調抓捕失敗了，可你居然敢私藏槍械，並且公然拒捕，射擊中心這邊誰都護不住你。
這已經不是射擊中心可以自查自糾的行業內部事務，單憑這支槍已經是大案了。
對何順芝也很簡單。
她不是在鞋櫃邊正套鞋套麼，直接彎腰低身貼壁，迅速往後退就完了！
這是個標準的二人組合作戰模式，燕青拔槍在後面掩護壓制對方，她完全可以非常從容的後退。
三五十厘米的距離，退出門外靠邊一貼，安全得很。
關鍵就是不要擋住後面隊友的槍線。
可她居然在這個瞬間，猛然一下展開身形完全擋在燕青面前！
不但擋住了燕青的射擊線，還單手拔槍口中警告：“我是……”
其實已經單手持槍，完全逼得對方要側面閃躲的燕青，內心一片你個鳥婆娘，我謝謝你！
這是生怕對方不開槍，還要去刺激對方嗎？
果然隔著何順芝立刻聽見噗噗兩聲槍響！
百分之百的運動手槍擊發聲音，很輕微低沉，跟開瓶香檳木塞似的。
蓋青雲絕對已經肝腸寸斷，目眥欲裂，手機喇叭片都要叫破音了：“芝麻！！救她……”
燕青雖然內心毫無波動，還巴不得這鳥婆娘死了最好，但還是衝步上前準備摁住菜鳥，自己開槍。
可跟他想象的完全不同。
何順芝竟然像是被激怒的母豹子，奮不顧身的反而撲上去！
噗噗，又是兩聲槍響，何順芝那攥著的轉輪手槍已經重重的砸在對方脖頸上！
這時候那句：“……警察！”才出口完成。
真就電光火石，就這喊出三四個字的時間裡。
燕青衝進去，何順芝已經狠狠的把嫌疑人撞到沙發上壓住，特別是壓住那支援槍手到沙發上！
全然不顧自己臉上血跡，身上襯衫正在迅速綻開血花。
蓋青雲已經跟田間地頭被搶了收成的婆娘那樣乾嚎起來，看到何順芝臉上、身上的血跡，急瘋了。
燕青也難得震撼住，這個女人這麼瘋狂的嗎？
但動作還是快，把手槍插回後腰，伸手幫忙嫻熟的摁住嫌疑人，掐手摘下那支已經有點舊的運動手槍。
給騰出手來的何順芝立刻拔出銀手鐲，咔咔反銬住：“走！趕緊走……應該還沒有驚動周圍人……”
你特麼多後面這句嘴幹嘛，被死死壓住的嚴主任立刻反應過來，這抓捕不敢聲張？
哪怕被壓趴在沙發上，也突然反彈昂頭要叫喊……
還得是燕青動作快，直接抓了旁邊的沙發抱枕一下塞張開的嘴裡，動作絲滑銜接，就像人家張嘴是等著他喂東西似的。
嗚嗚嗚的根本叫不出聲。
老江湖都不想挨個兒批評您這犯了一系列的各種錯誤點了：“桌上紙巾，趕緊捂住傷口走人，你走先按電梯……”
何順芝根本就不看自己中槍受傷在哪，接過運動手槍，隨便抓幾張紙巾捂住腰腹部，還納悶的摸摸頭，滿手血的往外走。
燕青這才安慰自己兄弟：“應該不會死，剛受傷這會兒特別激動興奮，看她這樣兒就不會死……”
他當然不知道戰場上這種生死廝殺中，會分泌大量的身體激素。
但卻是經歷過太多場面，知道只要不是很暴烈的致命傷，這會兒就跟吃了興奮劑一樣，傷痛啥都感覺不到。
邊說，已經扯了窗簾狠狠的把嚴主任連頭帶嘴整個上半身都包住，然後往外面拖。
順便還能把樓道的血跡擦了。
這才是叫細心。
果然，下樓外面夜風一吹，何順芝就開始渙散：“頭暈……”
失血過多當然暈了，還滿不在乎的不捂緊。
燕青把她往後廂那什麼按摩座椅一推，轉身都要下來了，想起什麼的掏出手機擱電視機邊縫隙卡住。
自己把嫌疑人“包裹”塞副駕駛，單手摁住開車往外走。
蓋青雲已經在嚎啕大哭：“快點，快點，芝麻不行了……”
燕青看見眼鏡畫面中，小女警果然是整個人都癱軟蜷縮在座椅裡，雪白的襯衫上碗口大的血跡格外刺目。
他還是不慌不忙：“在專案組工作群裡通知沒？最近的醫院在哪裡，後勤支援人員在哪裡。”
可能這就是老江湖跟菜鳥的區別吧。
大呼小叫、驚慌失措都無濟於事，一定要平穩內心，用最精準正確的高效率處理混亂局面。
但實際上燕青這時候，心底還是不停的在閃現那道使勁張開身姿的背影，他當然知道那傻乎乎的舉動是為什麼。
就像每個人都說他對盧俊義犯傻一樣。
人，總要有點在乎的什麼，才能活下去不是？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