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名山八幡推了推眼鏡，沒有正面回答：“這個星球正在大興土木，你見到了吧？”
“確實見到了。其實，以一個不是太專業的工業愛好者的眼光，這顆星球其實很適合進行工業開發的。只能說，之前的殖民政府在過往的前二十年時間都在混吃等死。”
“咦？既然如此，你們家居然沒有發現這裡的商機嗎？”秋名山八幡奇道。
“呵呵，連火星造船廠都被火龍燒艙了。我們家又能做些什麼？現在的羅氏工業集團中，所有姓羅澤士的董事加起來控制的股份也不到4成，且還不是一條心的。可是，那些代表國際銀行甚至對面帝國諸侯的董事，卻往往很團結。我們家的長輩可沒法說服董事會，投資一筆十年以後才有可能見到直接利益的生意。”
說到這裡，羅澤士嘆了口氣：“八幡，餘連說得是對的。有些人，靠生意人是不行的。”
秋名山八幡道：“很幸運的是，紅楓廠的魯米納人們倒是真的沒把自己當成是生意人。他們是真的很樂意看見圖隆的海岸和乞裡羅大山的山嵴之側出現大片工廠，看到沙民們從蠻荒的城邦和遊牧部落時代中走出來，進入工廠和城市中。而對於大多數沙民們來說，只要看到這一點，自然便會認同地球人和共同體的管理了。”
突然之間，羅澤士有點為那些在歷次起義中死去的沙民領袖們不值。他們如果活到現在，搞不好是可以成為很得力的幫手的。
“是啊！這個星球實在是太適合發展冶金加工和機械製造業。而且地理位置又好，也正好發展造船業啊……如果都一切按部就班的穩步前進，這裡應該是可以打造成整個新大陸星區的工業基地的。”
“我覺得，你其實不適合當將軍，更適合擔任重工業部部長或者航運管理委員會的主席。”八幡道。
“沒辦法，我要是在四十歲之前當不上將軍，羅氏工業集團就真得被跨國銀行控股了。原因我已經說了。”羅澤士道：“這就像是八幡裡，正是因為現在已經是新玉門的‘總督’了，所以才把聯盟過來撈過界的黑（喵）幫趕絕了嗎？”
“我們家不是黑（喵）道，早就改組成正經經營的社群物業和安保服務公司了。”秋名山八幡無聲地轉過了臉，又推了推眼鏡：
“說回正題吧。總之，這些修在地表上的工廠也不知道還能堅持多久。誰將它們夷為平地，誰便是這個星球上五億沙民的死敵。到了那時候，這個星期一望無盡的沙海、曠野和山嶺，便都是大家的可戰之地了。我得提前做好準備。”
羅澤士沉吟片刻，冷笑道：“我以前以為你的謎語人毛病還是有搶救的餘地的，卻未想到一段時間不見，直接到了癌症晚期的地步了。”
“原諒我，切斯特。”秋名山面無表情地道：“我總不能告訴你，上次掠奪者入寇之後，我就在琢磨，我們既然無法阻止幾萬掠奪者士兵登陸，自然便無法阻止帝國的轟炸了。《新大陸軍備限制條約》已經作廢了，離我們這裡不到兩千光年的地方，就有三艘帝國的泰坦艦。”
羅澤士沉默不語。
“另外，我肯定也不能告訴你，還在前線的楊老師，還有米希爾（肯特）也有這樣的疑慮。當然，這一切絕對不是他們授意我做的。”
“霍雷肖那小子肯定想不到這一點，那主席大人呢？”羅澤士問道。
“餘連什麼都沒說。”
“嘖嘖嘖，越來越像是是個正經的領袖了啊！”
“是啊，權威有的時候是需要神秘感的。我很欣慰地看到他終於開始有這樣的覺悟了。”秋名山八幡一本正經道：“不過，據我所知，他解放了一個定居點，正在效彷魯米納模式呢。”
“嘖嘖嘖，用行動表明態度了，算得上光明正大且又不沾因果的漂亮手段。”
“所以我才說他有覺悟了。希望他能在離開之前，做完可以做的事情吧。”秋名山八幡在臉上擠出一個笑容，用平靜而毫無起伏的音調“呵呵”了一下：“當然了，以上都是我們這些陰謀論者的胡思亂想，我其實什麼態度都沒有。”
“我也沒聽你說過這些。我只是在這裡迎候我的直屬領導的。”羅澤士點頭道。
兩人隨即陷入了一陣難以言喻的沉默。
過了好一會，秋名山才又道：“那麼，給自己的同級同學當副手是什麼體驗，能不能詳細講述一下？”
“是副官不是副手，這之間的差距可是很大的。真正的副手確實是大了我們將近十界的學長，席爾瓦上校。”羅澤士笑道：“當年在獅心會的時候，大家都還總覺得我是霍雷肖那小子當過跟班。相比起來，餘連至少在大多數時候是講道理的。”
秋名山八幡頓時覺得他說得很有道理。
切斯特·羅澤士少校現在的正式職位，是國防委員會下屬裝備部的技術稽核幹員，主管入編裝備的效能稽核，當然也是一個位高權重的肥差了。
他自己對這種坐辦公室的工作完全談不上喜歡，但作為一個沉著穩健，性格端正的優秀青年，自然也不會表現出來，而一直都在勤勤懇懇地完成著自己的本職工作，和同事們關係處得也不錯。
哪個部門會不喜歡這樣的員工呢？更何況，裝備部的領導在某一天，還隱約接到了委員長閣下的囑咐。於是，便大手一揮，讓其加入了新型無畏艦的接收團隊的一員。
具體來說，便是加入國防委員會的全權特使餘連少將麾下，擔任其考察團隊的一員。
“等到後年把船帶回國，我應該也可以升職了，希望到時候能去實戰部隊吧。至於你，霍雷肖和米希爾，都是有前線戰功的，明年一月份應該就會得到新的領章。呵呵，恭喜你們，第2第3和第4名，還是比我們快一步。果然虎符組就是不一樣。”
其實，關於830界虎符組的下一步人事任命，在地球的高層圈子中已經不算是什麼秘密了。他們確實都是二十幾歲的年輕人，但誰不知道委員長閣下最喜歡的就是這種英武陽光生機勃勃的青年英雄了。另外，身為制服組第一人的派里斯元帥雖然是個對“月球人”不假辭色的老派軍人，但本質是個唯能力和戰功論的現實主義者。
總之，這些年輕人無論是學歷履歷還是戰功甚至是領導關係，都挑不出什麼毛病，自然是應該好好提拔一番的。
於是乎，驅逐艦艦長霍雷肖·維恩，將會擔任耶夢加得號戰列巡洋艦的三副。正在遠征軍司令部擔任作戰參謀之一的米希爾·肯特繼續在原單位留任，但會補充一個作戰科長的官銜。至於新玉門（代理）警備司令，實際上當了三個多月事實上的星球最高軍政長官的秋名山八幡，也將調往前線，將成為“魔鬼之喉”要塞的保安三部的部長。
他們三人，全部都會在新年之後再生一級軍銜。就算是以“月球人”和“虎符組”的標準，也確實算是升得快的了。頗有點當年獨立戰爭時期，批次出現二十多歲的將軍，三十多歲地元帥的味兒了。
“委員長還真是大方，外面已經把我們的俱樂部喊成830黨了。結果現在，不說是打壓一下，卻還在不停地升官？”羅澤士笑道。
“外面還有人說俱樂部的太陽就是餘連，我們都是圍繞他轉的行星呢。”八幡道：“你的新工作可以完美地左證這一點。”
“無所謂。”羅澤士不以為意，甚至有點反以為榮的意思：“倒是你，八幡，二十五歲就當了新玉門‘總督’是什麼體驗？但是馬上又當不成了是什麼體驗？”
“我也無所謂。這椅子再做下去會燒了眼鏡的，還沒到名正言順的時候。”秋名山八幡把自己的平光眼鏡摘下來擦拭了一下：“有說過，未來的新總督的人選嗎？”
“聽說暫時是由卡特中將來兼任，然後再從總作訓部調幾個得力的人過來幫忙。畢竟討伐掠奪者的戰爭還沒有結束，新玉門的主要功能還是中轉後勤，便只能先執行軍管了。這樣的先例其實也並不是沒有。”
秋名山八幡不置可否地點了點頭，羅澤士嘆道：“你啊！還是先想一想你未來的工作如何吧。和‘友軍’打交道，有的時候可比和敵人打交道累的多。”
秋名山八幡馬上要去上任的地方，是“魔鬼之喉”要塞，便是魔鬼之喉星系中，那個隱藏在巨大矮行星之內的古代啟明者要塞。
掠奪者們僅僅只是恢復了這座要塞的一部分基礎機能，便將列國的千萬討伐大軍整整阻擋了小半年，還殺傷了遠超過己方的對方士兵。
如果不是餘連他們在另外一處的dl36星系取得了決定性突破，如果不是楊希夷的“宇宙衝車”奇襲大獲成功，這座難攻不落的要塞說不定真的能長久地持續下去呢。
畢竟是啟明者留下來的東西，說不定就能種田。若是裡面的掠奪者在解鎖了什麼新功能，搞不好連彈藥和能源都能生產呢。
可無論如何，這座要塞確實是落入了兩軍手中。大家雖然沒能乘機截殺掉大可汗和她的嫡系艦隊，卻成功在最後一場要塞攻略戰中，留下了三艘無畏、一艘大型工作船以及大小各種艦支近兩百艘。
要塞中超過百萬人的守軍中有超過三分之一被當場擊斃格殺，包括了七個早就在懸賞榜單上掛了超過十年的掠奪者大軍閥。其餘的都被送入了戰俘營——有要塞旁邊一顆小行星上臨時營地改的。
估摸著，以這個時代的平均軍紀，這些戰俘在十年之後活著的還有兩成，都算是宇宙之靈降下慈悲了。
當然，以上的情況不是太重點。真正的重點在於，這個要塞的歸屬權到底應該是屬於誰。
康納里斯上將自然表示，既然是共同體軍人攻下的要塞，當然也應該是屬於共同體的。
帝國方面卻表示，之前對要塞的數次強攻我方都是主攻，損失非常嚴重，卻也大大地削弱了要塞的防禦力。至於最後一次進攻，貴方的戰術雖然精妙，卻也不能忽略我方艦隊的全力配合和牽扯。
吃了八個饅頭才飽，難道全都歸功於最後一個？這世上沒有這樣的道理。
而且，哪怕只是看傷亡數，也是帝國的功勞最大，要塞的歸屬權也理應屬於帝國方。
康納里斯上將表示這是明搶。如果誰傷亡大誰的貢獻就最大，那第三次銀河戰爭最大的貢獻者已經是被埃羅人殺成少數民族的安傑拉羽人。
這位司令官閣下雖然不怎麼會用兵，但在交涉談判方面其實還是頗有點侵略性的。
另外，那位聯盟軍校出生，更像是個高階白領主管的蒂文頓參謀長看著也像是很擅長商務談判的樣子，大約是由於最近在參謀部被某位自稱歷史學家的部下架空了沒事幹，便也站了出來，加入了談判中。
於是乎，雙方的最高指揮層便開始了一場曠日持久且目測也很難產生結果的拉鋸戰。
當然，從現實的角度來看，司令官和參謀長不去親自指揮，對共同體軍隊說不定還更好一點呢。
而也就在這個大環境中，雙方計程車兵們也都大眼瞪小眼地開始登上了要塞，然後頗有默契地各佔領了一半。以貫穿整個要塞中央的那條內部主幹道化為了臨時“國界”。
好好的一個太空要塞，便有了一點柏林的味道了。
有形的牆雖然沒有，但無形的牆卻是有的。
可我們必須要知道，這畢竟是個啟明者留下的要塞，雖然其中大部分的設施明顯是掠奪者在後續擴建出來的，其中真正的“古物”卻不知道佔了多少份額，但誰也不知道，對方佔下的那部分中裡藏著什麼東西。
於是乎，相互之間的“穿牆”和“串門”也就是在所難免的了。
為了保全設施，據說賽約中將和馬洛溫少將親自上了要塞坐鎮。前者調來了四個精銳的陸戰師，後者則呼來了所有空閒的共同體衛隊靈能者，就連剛剛從培養皿中出院的柴門上校都叫去了……順便提一下，聽說馬上就是柴門准將了。按理說，以這位的天賦，終身對四環都是沒多少希望的。
可是，這位勇敢的戰士似乎是在養傷其間開了些竅，傷愈之後便對天人大道有了一些領悟，在出院之後成功進入了第四環的領域。
哪怕是不算戰功，這個水平的靈能者也應該是有個將星的。
當然，聽說對面的帝國也是同樣的陣勢。無論是衝鋒隊還是裝甲擲彈兵甚至是星界騎士，都是不缺的，大家才剛剛登上要塞，便互相對著一條大道齜牙咧嘴了。要不是指揮層才保持克制，搞不好就已經開打了。
“對於那個要塞，餘連和楊老師是怎麼說的？”
“楊老師說，至少要保證我們的這一部分不被帝國滲透成篩子，其餘的他會想辦法。等他到了之後，你可以自己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