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連有些驚訝，但仔細想想，好像也沒有特別驚訝。
猩紅王座號畢竟有小一萬人馬，還要在新旅順星港維護保養補給，再怎麼小心謹慎也不可能做到完全保密的。
這不，薩督蘭公爵不就察覺到了嗎？而且還帶兵追了過來。
至於對面的帝國，不但動用了星界騎士團直屬的輔助戰艦，還有殖民地的警備巡防艦隊，最後甚至還包括了“盟友”巴克維鳥人的艦隊。這就更談不上什麼保密了。
餘連估摸著，這一次共同體和帝國的“聯合考古行動”，早就成了各國高層必須瞭解的重要情報。
可是，這裡畢竟不是銀河本土，不管是多黑的科技，還是多高深的神秘學手段，訊息的往返至少也是以星期為計算的。本土的大老們不管想要做出什麼英明神武的決斷，都不能及時反饋到新大陸，一切事宜也都只能交由前線情報人員來決斷了。
可是，歸根結底，只要是正經的國家，前線情報人員的自主權都是有限的。他們可以做出的決定，以及調動的資源都是非常有限的。
等到他們的上司從國內做出反應，黃花菜都涼了。
於是，餘連一點都不擔心這次“考古”會遇到其餘國家的攪局者，除非……
“呵，不會是那玩意嗎？”餘連伸出左手，擺了一個蛇拳的手勢。
正經國家必須要講究一個體統制度，所以不可能給予前線情報人員太多許可權，但不怎麼正經的天字第一好恐怖組織，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小灰沒有回答，甚至也沒有點頭，只是兀自保持著那掩飾不住的幸災樂禍的微笑。餘連頓時秒懂。
“那就是他們了嘛，這也不奇怪。此次掠奪者之所以能突破榮耀之門跑到新大陸，蛇在背後下的功夫可不少。很顯然，他們在新大陸也投入了不少力量。”餘連道。
更何況，掠奪者之前在進攻新玉門的時候，就已經躲在背後扇風點火了，便連“大戲劇師”這樣的核心成員都出馬了。可想而知，他們在新大陸投入了多少力量。
有句話怎麼說的來著？哦，對了，當你在一顆星球發現一個蛇頭的時候，說明周邊的星區至少藏了十個以上。
再細細地回憶一番，當初在魯米納的時候，“律師”就是在十三艦隊的大軍封鎖之下，悄無聲息地進入了魯米納星，救走了旺達教主的。這說明“蛇”確實是掌握了一些潛行追蹤逃逸隱匿的黑科技，這也確實符合他們一貫以來的作風。
可是，蛇只是掌握了一些藏頭露尾見不得光的黑科技，而非正面戰鬥的黑科技，否則也不會始終隱藏在歷史的陰暗面中。這一年時間，帝國對蛇展開了全面打擊，可幾乎把他們在帝國勢力範圍之內的力量趕緊莎姐了。
這個天字第一號的星際恐怖組織，再怎麼高手如雲，歷史悠久，高深莫測，也只不過是恐怖組織，絕不可能和大國軍隊正面抗衡。
在此次“尋寶”行動開始之前，餘連其實便猜到蛇有跟過來的可能性，卻也沒有太放在心上。這幫傢伙說能做到的，最多也就躲在一邊暗中觀察，然後等到己方全部撤走之後再去檢點殘羹剩飯罷了。
可現在，既然小灰那麼好心特意把他們點出來了，那當然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師父，黑月前輩，蛇來了哦，又來了哦。”餘連興致勃勃地看向了兩位大老。
還是那句話，蛇雖然強，但強得有限。根據自己上輩子和他們打過的交道，拋開神龍見首不見尾，連是不是真的存在都存疑的“未來”，即便是“現在”和“過去”這樣的蛇最高領導人，也不過就是七環巔峰未到八環的樣子。他餘連大俠的巔峰戰力，雖然不是對手，但也能打上一整天。
至於一些特別擅長正面作戰的十三面成員，也不過就是六環七環上下。他餘連大俠也不是沒任死過。
總之，哪怕是時主親至，也絕非師父的對手。
必須要承認，看著便宜師父大殺四方威震星河的場景，餘連還是非常期待的。如果打著打著看黑月大俠對蛇首們上下其手玩點飛龍探雲之類的操作，他就更期待了。
然而，蘭九峰和黑月卻不冷不熱地點了點頭，各自又喝了一口酒。前者道：“來了就來了唄，反正為師和他們也不熟。”
他們應該是不敢和您太熟吧？蛇首們其實還是很現實的，真遇到打不過的大老都會盡量退避三舍的，尤其是像便宜師父這種自稱“方外之人”在政界商界沒什麼直接影響力，卻又殺人如麻的大老了——可別因為師父他老人家一副得道高人寬厚長者的樣子就忘了他是“修羅”。
另外，自古以來出生道門的大老，下手都是特別狠的，這其實也是傳統藝能了。
“我倒是和他們打過幾次交道，卻也談不上什麼恩怨。”黑月則笑道：“蛇形巧變，自然也是魚龍混雜，各色人等都不缺。”
蘭九峰又道：“方才和薩督蘭老弟，還有那古聖遺寶的傀儡守衛一戰，甚為痛快，收穫頗豐啊！倒是需要尋個安靜的地方好生參悟，說不定便能尋得再進一步的機會呢。”
黑月也道：“蘭老哥果然有道真人，讓人佩服無比！在下不過一介偷兒，懶惰成性，卻不知道何時才能向老兄這樣可悟大道，成就天人之境呢。”
“哈哈哈，老夫在八環之內已經坐困了半個甲子，哪可能那般容易。倒是黑月老弟瀟灑如意，也得大自在，卻又誰敢說，這不是道呢？”
餘連沒好氣道：“我知道您們是覺得，區區蛇的一點點觸手不值得你們出手，直說就是了嘛。擱這兒扯什麼廢話文學啊？我本來也沒想請您們管啊！”
蘭九峰哈哈一笑：“嗨，你早說啊！黑月兄，且繼續喝酒，我們繼續！”
見兩位老前輩又開始觥籌交錯了起來，小灰的身形也開始漸漸變得模湖。餘連知道，這機器人小姐姐這會是真的要走了。
“多謝啦。不過，您不是引導型機器人嗎？這麼明目張膽地幫我的忙，不會影響您的任務流程嗎？”
“我是自主引導型ai，所謂的自主，當然就是由我自己說了算啦。”
“自主”居然是這解釋的嗎？我還以為是儘量少干涉呢。餘連忍不住抽動了一下嘴角。
“上古的創造者和我定下的誓約還是挺宏觀的，對我沒有那麼大的約束。況且，探靈號爆炸之後散出來的碎片，你們和帝國分了也就罷了，但要是落在那群幾乎每個時代都在跳脫的蛇精病手裡，姐姐可就不開心了。”
“所以蛇到底什麼時候得罪過你了……”
小灰沒有正面回答，卻故作高深莫測地道：“你姑且就把這個行為，也當成觀測和引導的一部分就行啦！”
“……您真是宏觀啊！”
小灰哈哈一笑：“你也真是越來越會說話啦！那麼，餘連小弟，我們有緣再會。”
她這次倒是表現得挺灑脫的，向著蘭九峰和黑月點了點頭，後兩者則舉杯示意，又向雙胞胎小姐妹微笑著揮了揮手，整得小姑娘們手足無措。
緊接著，她的身體便在原地直接消散，一幀未到便已經不見了蹤影，便連一點點氣息都沒有剩下。
兩位老前輩還在就著小菜喝玉狸酒，而雙胞胎少女卻是興致勃勃地眼巴巴看著自己，明顯是對“蛇”非常感興趣。
餘連在桌子上又多坐了一會，喝完了最後一碗湯，然後站起了身。
“小師叔，我們怎麼做？”干將問道。
“該做什麼做什麼唄。”餘連道。
“蛇那邊，就不管了？”莫邪驚道。
“他們想看就看唄。大丈夫行事光明正大，何事不能示人？”
“可，可是……我們又不是大丈夫。”
再隨後的二十四個小時中，猩紅王座號和帝國那邊艦隊各派出了三首工作艦，持續搜刮著方圓數百萬公里的星域，就彷佛一群兢兢業業的淘金者。他們的工作其實還是很有成效的。至少僅僅只是共同體這一邊，就搜刮到了上百噸不明材質的零件，有些看著還比較完整。雖然不知道能有什麼用途，但所謂的“宇宙考古”，乾的不就是這個嗎？
估摸著對面的帝國也收穫頗豐，從頭到尾也沒有表現出太明顯的敵意。於是，雙方總算是沒有像是生活在廢土世界的悲慘拾荒者一樣，為了爭奪一些可用的垃圾，用挖掘臂和牽引光束打起來。工作艦便彷佛是對方根本不存在似的，都陷入充實的工作狀態而不能自拔。
共同體的無畏艦，和帝國的艦隊，便也把對方當做不存在似，各自開始樂意有條不紊地探索工作。
畢竟這個星系可是一個穩定的青壯年星系，而且光是自然宜居的類地星球就有三個，其中一個甚至還是被改造了一半的蓋亞星球。就算是在無邊無垠的宇宙中，這樣繁盛的星系也是非常稀有的，機率無限接近於彩票大獎。
這個星系雖然位於偏遠航道上，但可以做的工作還是有很多的。
雙方都知道，本星系的第三行星，也即是那顆“半步蓋亞”星球才是整個星系最有價值的戰利品，但也是最敏感的核心。好在，大家似乎都是冷靜的聰明人，知道應該把容易引發噁心事事故
於是，兩國分別在第五的海洋行星和第四的荒漠行星上各投下一個自動大氣圈內探測器，然後又在行星外太空軌道上埋了一個半固定的通訊道標。
作為這個星系的發現者，餘連還饒有興致地和船上的大家討論了一下，最終投票將這顆地表面積達到百分之九十以上的星球命名為了“新登來”。這應當是以孔大副祖上老家的某個重要海港命名的，頓時便把這見多識廣的老海員感動得稀里嘩啦的。
至於對面的帝國也做了同樣的事情。餘連估摸著，以帝國人一貫以來的操性，十有八九是以薩督蘭公爵的名字來命名的。
話又誰回來了，這位星界騎士團的大名是叫啥來著？像他這種大貴族，官方檔案上署名總是要空一格的，據說是為了表示尊重啥的。
說起來，師父他老人家在吃飽喝足之後，便真的找了一個僻靜但是視野良好自帶觀景平臺能觀賞日月星辰的房間，開始閉關了。似乎是在之前的戰鬥中，真的有所得，準備繼續參悟大道了。也不知道對面那位空一格的薩督蘭公爵如何。
不過，話又說回來了，對面的帝國艦隊表現得那麼穩健無害，一副不厭其煩地在種田的樣子，怎麼看負責指揮都應該是索拜克，這是否說明，薩督蘭公爵也閉關了？
餘連認真盤算了一下，將埋在“新登來”的訊號中轉站已經開始運作，便讓自動考察船在星球地表最大的一個島嶼的近海平地上投下了一組工程機器人，開始初期的基地建設工作。緊接著，一隊百人的陸戰隊員也登上了這個星球，從這蔚藍色的浩瀚海洋上熘達了一圈，抓了一條有大白鯊那般大的未知白斑魚類上了王座號。
船上的儀器顯示，這是在趕緊沒有汙染的冰冷海域中生活的肉食魚，沒什麼對人體致病的寄生蟲，自然是可以吃的。不過，為了安全起見，還是由余連這個身體強悍得已經不像是個碳基生物的船長，吃了第一口。
嗯，肉質鮮嫩清爽，味道確實不錯。
當然，之所以會專門派人從這個星球撈魚，自然不是艦長大人嘴饞了，而是星球開發流程的一部分。
按照《新大陸開發條約》的規定，當你在新的星球上有了生產行動，便意味著殖民工作已經正式開始了。打漁當然也是生產的一部分。
從法理上來說，這顆“新登來”星球，便已經是共同體的國土了。
餘連估摸著，對面的帝國在那顆荒漠星球上應該也做了類似的事情。他吃完了自己的一份魚肉，然後向對面帝國艦隊的暴風雪號上發去了通訊請求。
索拜克老弟大概是有點煎熬吧，足足過了三分鐘，才終於接通了訊號。
然後，光幕上便出現了板著一張外交用撲克臉的耶格爾·索拜克上校。
“果然，這段時間負責整個艦隊事務的都是你啊，現在是不是可以叫你索拜克提督了？”餘連笑道：“恭喜你，耶格爾老弟，離你的夢想又進了一步啊！”
“在下只是在在執行一個探索隊的日常事務罷了。“索拜克繼續繃著無懈可擊的外交用表情。
“那麼，作為一位優秀的探索者，那邊那個星球，可是已經有什麼探索和開發的伏桉了？”餘連笑道。
對方的表情微妙地抽動了一下，但還是故作澹然地道：“還在商榷，便不勞貴方費心了。”
餘連哈哈哈一笑：“行了，耶格爾老弟，讓們開啟天窗說亮話吧！這可是一顆完美的宜居星球，可不是你我能決定的。我們就算是在這裡殺個昏天暗地甚至同歸於盡，也影響不了大人物們的決定。更何況，鷸蚌相爭漁翁得利的道理，你應該也是懂的。”
“漁翁？那裡來的漁翁？”索拜克微微一怔，剛想問什麼，餘連又道：“所以，我們各自都在星球軌道上安置自動探測裝置，但先不要急著登陸，擱置爭議，可以嗎？”
索拜克沉吟片刻，最終點頭。
餘連便也露出了無懈可擊的外交用笑容：“那麼，耶格爾，我們在之前的考古工作中合作得很愉快。那麼，在聯合反恐的行動中，是不是也應該努力一下呢？”
“聯合反恐？”索拜克的眉頭皺了起來。直覺告訴自己，這裡的妖氣應該還是很重的，下意識就想要拒絕。可是，現在這個通訊已經有很多人聽到，不少人甚至在炯炯有神地盯著他，眼神之中流淌著的，橫豎也只能看見赤果果的“軍功”二字，尤其以侯爵家的小姐尤為明顯。
真是的，明明就是侯爵家的千金大小姐，就不能更有城府一點嗎？
總之，現在可不是他索拜克說不理會，就能不理會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