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於家也是個陰盛陽衰的家庭,於老頭兒跟家裡沒這人一樣,毫無存在感。兒子于大寶於二寶也是一個熊樣,這家裡出了事兒,倒是讓於大媽一個老太太出來抻頭兒。
偏是於招娣又是個不懂事兒拖後腿的,田建國使勁兒搖頭,他本來不想管了,但是到底還是有幾分不放心,“我再過去一趟吧。”
王一城:“我跟你一起去。”
他熱情的像是小太陽。
這可不是為了看熱鬧啊,純粹是關心同村人。
田建國幽幽:“不必!”
他說:“你還拿著我十個工分呢,趕緊去給我幹活兒。”
王一城憂傷的望天,人和人的友好,難道連十個工分都擋不住嗎?
真是讓人傷心啊。
他惆悵的看著田建國,田建國:“看什麼看,你趕緊去。”
王一城:“……好吧。”
真是,大舅太嚴肅了。
他憂傷的一個人往村委會走,小雨淅淅瀝瀝的,王一城進到村委會,叫:“徐會計,徐會計,我來啦。”
徐會計樂呵的說:“就等你了。”
王一城每年都過來幫忙,徐會計跟他算是熟悉了。他說:“今年收成好,數量多一點,你快點。”
王一城:“沒問題。”
他找了個位置坐下,這村裡啊,真的有編制領工資的正式崗位不多,大隊長田建國是一個,他媽田巧花這個婦女主任是一個,徐會計這個老會計也是一個,再就是民兵隊長。
滿打滿算,其實也就是四個人,村裡還有一個記分員以及一個的辦事員,他們都是拿的工分。王一城坐下就指揮辦事員朱晨,朱晨這人是誰呢,村裡老朱家的大小子,他家還有個小小子,叫朱壯壯。
就是那個嘴賤被寶丫塞了一嘴土坷垃的小胖子,紹勇的小夥伴。
“哎,小朱,你這沒有眼力見兒啊,看哥來了,也不知道倒杯水啊,去,給我倒杯水,另外給我抓一把花生吃吃。”王一城坐下來,伸展了一下,說:“我這可是個有動腦子的活兒,不吃點花生補一補,幹活兒沒勁兒。”
朱晨:“……”
臉呢?
他看向了徐會計,徐會計點點頭,說:“去給他準備點吧。”
那話怎麼說的來著?
既想牛幹活兒,就得給它吃草啊。
不然啊,這貨準是要撂挑子,徐會計是看的透透兒的,這小子就不是個好的。
朱晨起身去倉庫,王一城立刻:“等一下,我跟你一起去。”
朱晨十分為難,這貨進倉庫,不是耗子進米缸?他猶豫:“這不好吧?”
王一城:“怎麼不好了?你看你,做事情就是死板,哥跟你說,做人不能這樣的。”
他起身,勾住朱晨的脖子,說:“這做事情圓滑點,人也進步的快,不然你這咋進步?”
他跟著朱晨一起進了倉庫,今天下雨,收上來的糧食都沒有晾曬,王一城過去就開始往兜裡裝,朱晨:“唉我去!”
這大哥果然不客氣。
他趕緊攔著:“五哥,你這樣不行,這樣真不行,讓大隊長知道又要生氣了。你這不好這樣的啊!”
王一城:“我就裝點,這兜能裝多少啊!”
他也不裝旁的,就裝花生,誰讓花生是直接就能吃的,麥子玉米可不能,他毫不客氣的給兩個兜裝滿了。朱晨無語的看著王一城,感嘆他衣服的口袋怎麼都比別人家做的大。
王一城裝了兩口袋花生,順手抄起一根玉米。
朱晨覺得腦子嗡嗡嗡的,他說:“這玉米是生的,你也不能幹啃啊,快放下吧。”
王一城眨眼睛:“我也沒要幹啃啊,這咋吃啊,我這不是想著拿回家烤了吃嗎?”
朱晨覺得腦殼子都疼,他就抓這麼兩把花生一根玉米的,你說挖牆腳,還真是算不上,這麼點東西,要是上綱上線都丟人,大家可都是一個大隊的。
但是吧,人到底是他給領進來的,朱晨覺得心好累。
“五哥啊,咱差不多得了,你也別太明顯啊,外人看了不得說咱們啊,不值當,真的不值當。”
王一城看了一眼朱晨,呵呵一聲,隨即很是無辜的笑,說:“你看你,總是這麼緊張,你這樣還怎麼肩負起咱們村子發展的大計?大隊長可不小歲數了,徐會計也不小歲數了,像是你這個時候就得好好表現,就得努力了,你整天琢磨這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兒,哪裡又還有什麼出息?這男人麼。得看向遠方。你的目標是管著倉庫一根玉米兩把花生嗎?你的目標不是要做大隊長,要去公社發展,要走向縣裡做領導嗎?”
朱晨:“……………………”
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還能有這麼大的理想?
王一城:“去去去,你去給我倒水,我馬上也出去。”
朱晨被忽悠的都瘸了,腦子迷迷糊糊的,直接往外走。王一城蹲下來直接把玉米綁在了腿上,嗯,反正來都來了。
他綁了六根呢。
一個小腿綁著三根,動作快得很,褲腿兒拉一拉,褲子做的肥,就是有這點好處。要不說,還是他那過世的媳婦兒很懂他呢,哎,這麼狼狽為奸的兩個人,竟然就這麼勞燕分飛了。
他跟他媳婦兒戚玉秀要說愛情,那是真沒有,但是他們的關係可比愛情更牢靠。
那是狼狽為奸的情誼。
王一城反正是曉得,這世上最靠不住的就是愛情,他見的多了,嗯,上輩子。
這腦子裡要都是愛情,那就死的早。
還是利益長久啊!
王一城很快的跟著朱晨出來,王一城終於坐下,開始幹活兒,徐會計把各種賬本都遞給他。
雖然村委會說是讓王一城幫忙算賬,但是其實還真不是隻算賬。還有這一年的工分,還有各種糧食的收成,這些做成統一的記錄,在秋收的時候都要做匯總的。
要是單純一點點賬目,徐會計自己就做了。這雜七雜八的,事情就多了。
現在村裡記分員張遠還有辦事員朱晨都是高中畢業生,但是他們的水平還真是趕不上初中畢業的王一城,這一點,就連徐會計都有點為王一城可惜。
這孩子高考的時候,正好趕上最困難的時候,他是餓極了,亂吃東西結果失去了上高中的機會,但凡是再等一年,也不至於如此。真是命運啊。
太可惜了。
徐會計:“你要是沒事兒,就去鎮裡縣裡轉轉,看看有沒有招工,如果有招工的,你肯定能考過的。自己得多留意機會啊。”
徐會計真心的說。
王一城頭都沒抬,低頭算賬,算盤兒啪啦啪啦響。人倒是還能分神叨叨:“這城裡要是招工,都是內部操作了,還能輪到咱鄉下的?要是真有那麼多活兒,那些知青就不至於下鄉了。他們城裡人自己都安排不了,咋還可能讓農村人去考,到時候設定一個城市戶口的門檻兒,就能給農村人都攔下來了。”
徐會計沉默一下,點點頭。這話糙兒理不糙兒啊,是這麼回事兒。
“五哥說得對,我高中同學大部分都是城裡的,現在沒幾個有工作的,都要下鄉。運氣好關係硬的能分在本縣,還有的要分的更遠,也是千里迢迢的去外地,不容易。”
朱晨是去年高中畢業的,接替了他爹的班兒,才能來村委會做辦事員。不過就這,那也要他高中畢業才能服人。可別覺得農村讀書就少,也並不是都這樣,最起碼他們這邊不是這樣。
他們東北算是重工業基地,這邊最早城裡就有工廠,要求的就是有文化才能報考,所以還是講究讀書的。基本上條件還算允許,都會送家裡孩子讀點書,最起碼不是文盲。
每個村也有幾個高中生。
農村人也攀比,所以各村除了年紀大的,基本上年輕的辦事員都要高中了。朱晨就是這樣才能順利接班,記分員張遠也是一樣的情況。
像是王一城,雖然他有門路,也確實學習不錯,但是因為是初中畢業,這就卡死了。
王一城自己倒是不在意這些,他低頭喝著茶水,算盤扒拉的響,嘴上一點也沒耽誤嘮嗑兒,屬實是很能一心兩用了。
他說:“大隊長咋還不回來?該不會是於家那邊還沒說清楚吧?這於招娣還真是痴心啊,對顧凜那個好哎。嘖嘖,真是甜甜蜜蜜,他們要是不結婚都很難收場。”
“這話不對吧?不是說那個陳文麗陳知青喜歡顧凜?”朱晨也加入八卦,他不是個嘴碎的男人,但是真是控制不住啊。誰讓他年紀輕,沒見過這種事兒呢。
王一城:“陳文麗和於招娣都喜歡顧凜,不過顧凜嘛,就不好說了。”
徐會計:“顧凜人還是挺好的。”
老一輩兒看人和年輕人看人,那不一樣。
老一輩兒都曉得顧凜能幹,還從不怨天尤人,這樣的人,他們都是喜歡的。真要是招女婿,那麼樂意找顧凜也不樂意找王一城啊。
這個嘴巴碎的啊。
還不幹活兒。
王一城不知道徐會計的想法,淡定的說:“好不好的,要分對誰來說了。他們家小香織可還可憐巴巴的躺在醫務所呢。”
“孩子沒事兒吧?”
王一城攤手:“我哪兒知道?他們家人都不關心她,我也沒問啊。”
“沒問什麼?”大隊長和田巧花終於回來了,於大媽跟在他們身後,一雙死魚眼,似乎是讓閨女氣的。王一城嘿了一聲,笑了出來,說:“於大媽,您沒氣昏倒啊?”
於大媽差點厥過去,說:“你個小五子,有你這麼說話的嗎?”
王一城倒還是樂呵呵的,他說:“我真是排毒療法,說的多了,您自己慢慢也就習慣了,也不在意了,可能就沒那麼難受了。反正事兒都發生了,對吧?”
於大媽:“……你說的倒是有點道理。”
田巧花:“……”
這就有道理了?
於大媽,你不要被小五子忽悠了啊。
王一城:“咋?您家閨女這就徹底不追究顧凜了啊?”
於大媽嘆息一聲,說:“你說我咋就生了這麼個不省心的貨。”
王一城:“那你們兩傢什麼時候辦酒席?”
於大媽迷茫:“辦什麼酒席?”
王一城:“於招娣不是喜歡顧凜?那你們兩家不議親?”
這要是議親,他就能吃席了。
雖然他們家跟顧家處的一般,但是兩家還是鄰居呢,不可能不請他們家。
這宴席啊,再差也得有個肉啊。
王一城覺得,這很不錯了。
於大媽:“!”
她尖叫:“議親什麼議親,我死也不會讓我家招娣嫁給顧凜那個小子,老顧家都是什麼玩意兒,那是沒把我們當回事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