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村子住在村口的是老何家,也就是跟他們家不太對付的那個老何家,老何家四兄弟,何大柱兒依次下去,如今只有何四柱兒沒結婚了。
但是兄弟四個都蓋了房,四間房挨著,都在村口,最靠村子外面的是何四柱兒,也就是這位關門兄。
何家條件雖然不錯,但是何四柱兒因為家裡兄弟多,人也壯實,在村裡還是挺張揚的,有幾分混不吝,還執拗。他條件雖說不差,但是堅持要找一個條件好長得好性格好的三好女,至今沒結婚。
何四柱兒還比王一城大三歲,如今寶丫都六歲了,何四柱兒還是光棍兒。
王一城十八結婚,如今二十五,何四柱兒都二十八了。這年頭兒別說鄉下,城裡十八都開始相親了。二十來歲基本都結婚的。何四柱兒這樣的,那是少見的很。
不過也別說何四柱兒,他們村子跟王一城上下年紀的,基本都結婚晚一點。這倒不是響應國家號召,這個時候可沒有晚婚晚育的國家號召。完全是因為王一城。
當然王一城自己是不認的。
當初王一城結婚,真是驚呆了十里八鄉,要知道,除了入贅,他們可好些年沒看見娶媳婦兒不花錢的事兒了。要是再說不僅不花錢,媳婦兒還倒貼的,那就擱了幾十年都沒見過了。
一個好端端的縣城姑娘就下嫁到農村,不要一分錢彩禮不說,還自己出錢辦婚禮,還帶嫁妝,這是多麼轟動啊。王一城結婚這個操作可真是亮瞎了大家的狗眼。
他就能找到這樣的媳婦兒,關鍵是,媳婦兒長得還不醜,頂頂好看呢。
這總歸是給大家一種感覺,他都能,我也能。
那一陣兒,別說他們村,他們這邊兒十里八鄉,就連公社的小夥子都熱衷於找一個不要彩禮帶嫁妝的漂亮城裡媳婦兒,不過最後都沒有成功,好拖過了結婚年齡。
好在很多人反應過來迅速懸崖勒馬。
但是也有仍舊在堅持的,何四柱兒就是了。
何四柱兒那是深深嫉妒王一城的,每次看見他都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
王一城倒是每次都笑臉相迎,嗨呀,他還要去扒他們家的陷阱呢,當面兒自然得和氣點,笑臉暖三月嘛,總是能彌補一下獵物丟失的苦悶吧?
王一城也不在乎何四柱兒的態度,他揹著閨女顛了顛,說:“你個小丫頭是不是又胖了?我怎麼覺得你那麼沉呢?”
寶丫趕緊停下來不唱歌,軟糯糯的為自己辯駁:“寶丫沒有胖,寶丫很瘦的,寶丫都沒有吃很多,怎麼會胖!”
王一城:“呵呵!”
他死魚眼:“這個話,你自己相信嗎?”
他們家寶丫是村子裡少見的粉嫩寶寶,小胳膊能看見小藕節兒,也有寶寶肚兒。跟村子裡很多小排骨精比,她可真不是什麼瘦小孩兒。
這也是為啥王一城有時候偷吃不揹人的緣故,他自己倒是還好,他家這個崽,你說她沒吃好東西,壓根兒沒人信啊。王一城索性光明正大一點,反倒是事兒少。
他又顛了顛小傢伙兒,說:“你肯定是胖了。”
寶丫捂住小臉兒,假裝沒聽見。
王一城:“哼。”
兩父女嘀嘀咕咕的,到底是到了家,一到家門口,就看到家裡人都在院子裡乘涼呢,嗯,上秋兒了,有啥涼可乘,就是等他呢。
田巧花:“你這回來的也太晚了。”
王一城喊冤:“我這不是沒車?我走回來的,這貨還走不動讓我背,我哪有力氣?”
他找了一下,看到自己的腳踏車已經回來了,說:“唐知青把腳踏車還我了啊,不錯。”
田巧花可不關心這個,只關心:“你今天去一紅那兒,她說沒說哪天回來?”閨女回來就能改善生活了。
王一城:“真是的,我一回來都不關心一下我累不累,就跟三堂會審一樣。媽,你做人可真夠嗆。”
田巧花嘴角抽抽:“怎麼的?你四姐今天給你吃的是熊心豹子膽?你這就敢跟我厲害了?”
她兇巴巴的:“是不是想找捶?你是看你長大我錘不了你了是吧?”
老太太正要動作,王一城一秒認慫:“媽我錯了!”
他高喊一聲,果斷:“您別發火啊,怒大傷身的,咱可不好這樣。我這不是跟您逗悶子嗎?媽,我的親媽哎,我可是您最疼愛的兒子啊。您可不能打我,我是要靠臉吃飯的。”
田巧花都習慣他口花花了。
她翻白眼:“你姐啥時候回來?”
王一城:“大後天,我姐這幾天不好請假,最早大後天能請下來,她說她到時候買一隻老母雞回來給我們補一補。”
一聽這話,院子裡的人都留下了喜悅的淚水,嗯,從嘴角流下的。
幾個兄弟都高興,幾個嫂子更是露出笑,他們家婆婆雖然摳,但是小姑子回來還是能吃到好東西的,這秋收之後補一補的事兒,他們家做的也是很得體的。
眾人都露出笑容,田巧花也有了計劃,她果斷的吩咐:“明天老大你們幾個夫妻正常上工,小五子你就別上工了,你上工那幾個工分看著都可憐,你領著紹文紹武他們幾個孩子去河口撿煤,中午帶著乾糧,多弄點。”
王一城苦哈哈:“我啊……”
田巧花瞪眼:“咋的,你不樂意?”
王一城趕緊的:“行行行,我樂意,去就去唄。”
這分完了活兒,大家也都各自回屋,寶丫洗乾淨躺在炕上,拍手:“爸爸,我們忘記拿紅紙啦。”
王一城:“沒忘,我放在你四姑家了。”
他也上炕躺下,說:“今天賊累,好好睡一覺吧,明天還得去河口。你奶真是看不得別人清閒。”
他們這裡距離河口可不近了,河口不是一個公社,也不是一個村,而是那麼一個地方,原來有一條河,所以得了這麼一個名兒,不過這個地兒可不是什麼名不見經傳的地兒,這裡可是本地人都盯的“風水寶地”。
河口這裡是鐵路沿線,而這裡偏生有一個很大的拐彎兒,還是一個很陡的拐彎兒,平日裡沒什麼,但是一到秋天,就有運煤的火車從遠方而來,途徑這裡進京。
這一個大彎路就能甩下來不少的煤塊兒。
這東西是好東西,頂頂值錢,不少半大小子都會去撿煤塊兒,這煤塊兒可值錢的,自家不捨得用的,一小筐煤塊兒都能換一個雞蛋了。
要是品質好的,成塊兒的多,保不齊遇到大方的都能換兩個。
這誰能不心動?
每到這個季節,那邊可不少人呢。
田巧花每年都安排家人過去,不管撿到多少,反正有收穫就是好的。
王一城是不樂意去,走路過去,差不多要兩個半小時,累死個人。然而敵不過自己的老孃哎。他憂愁的閉上眼睛,睡覺吧。
這啥時候人可以不幹活兒啊。
這一宿啊,王一城的夢裡什麼都沒有,只有滿滿的煤塊兒,夋黑。他一宿睡得都不好,做夢都是煤塊兒啊。不過雖然不愛幹,但是身體還是很誠實的,默默的爬起來。
這不誠實,他媽真的能打人的,這老太太,太兇了。
好在,一大早的老太太倒是沒有剋扣他們的口糧,王一城低頭乾飯,問:“媽,你昨天說讓我帶孩子一起去,小的我可不帶哈,狗屁幹不了還給我添亂,到時候磕了碰了的再賴上我。我是去幹活兒的,又不是帶孩子的。”
他們兄弟幾個差的不大,所以孩子們差的也小,都集中在差不多的年紀,不過也還是有幾個小不點的。
王一城不客氣:“紹文紹武大丫二丫三丫四丫他們去,我沒意見,小不點我可不帶著。”
這幾個孩子其實都上學了,不過他們鄉下的小學,上學也是三天打魚兩天曬網,最近放秋收假呢。王一城可是一定要帶著他們的,不帶著他們,誰幹活兒啊。
但是再小一點的,他可不幹。
田巧花:“你再多帶幾個,他們都能幹活兒的。”
鄉下孩子,六七歲就開始幹活兒都是正常的。
王一城苦哈哈:“媽,不是我不帶啊,他們是能幹活兒,但是走過去就那麼久,到了都累的沒勁兒了,還能幹啥啊!小孩子精力有限的啊。你要是實在是覺得他們閒著,你讓他們去撿牛糞啊。反正攢起來也能跟隊裡換工分。”
田巧花:“也行。”
她又給家裡的小孩兒分配了任務,當然,別看田巧花給孩子們分配任務,倒也不是說讓他們一定幹多少,小孩兒麼,肯定是玩得多,能撿一點點回來就行。也就是玩的時候當捎兒了。
這要是真的指望他們撿牛糞賣到生產隊,那還不得窮死?
寶丫眼巴巴:“爸爸你不帶我嗎?”
王一城睨著她:“到時候我還揹你回來?”
寶丫揉揉鼻子,小討好的笑了一下。
王一城:“自個兒一邊兒玩兒去,今天不帶你了。”
頓了一下,他說:“你跟四丫他們一起去撿牛糞吧,不過別讓人欺負了哈,誰要是欺負你,打得過你就打,打不過你就跑。別吃虧哈。反正誰要是欺負你,爸回來就給你出氣!”
田巧花:“哪兒有你這麼教育孩子的。”
王一城:“總被人欺負才是慫包蛋。”
他伸了一個懶腰,又說:“你中午要回來睡午覺,別瞎跑,小孩子要睡得足,不然不長個兒。”
寶丫:“知道啦知道啦。”
小寶丫覺得爸爸好能嘮叨哦。
不過寶丫喜歡聽啦。
小寶丫揚著小臉蛋兒,笑容燦爛,她軟軟糯糯的說:“爸爸,我撿完牛糞,能去找猴哥兒玩嗎?”
王一城:“去唄。“
小寶丫立刻笑出了小米牙。
田巧花揉了揉太陽穴,說:“行了,你趕緊收拾一下走吧,把午飯帶著。”
王一城招撥出門的幾個大孩子,說:“趕緊的,帶著東西準備走了。”
“好。”
該說不說,大家還是樂意跟著小叔出門的。
其他大人都是一板一眼的,只有小叔不是,小孩子們還是很樂意跟小叔湊在一起的,就覺得這樣的大人好有意思啊。王一城領著家裡的六個孩子出門,剛出來就看到隔壁的孩子,大蘭子攆著顧香織幾個侄子侄女兒出門,說:“你們去撿煤,不撿夠一筐就別回來吃飯了,我們顧家不養廢物。”
真是個刻薄妞兒。
她剛囂張完就看到王一城,瞬間有幾分尷尬,不過還是很快的笑容滿面,湊上了上來:“一城哥,你這也是要去撿煤啊?你家人也真是的,這樣的活兒怎麼能讓你幹!真是太過分了。”
她原地嬌羞跺腳!
不知道的,還以為說了什麼了不得的。
院子裡的小寶丫大眼睛立刻鎖定,三丫咚咚咚跑回去,小聲在小寶丫耳邊說:“這人想做你後媽。”
寶丫衝三丫做了一個鬼臉,說:“我相不中她,我不同意,我爸就不會同意。”
小姑娘驕傲的揚頭,她爸爸說了,會徵求她的意見的,她不同意呢。
三丫哦了一聲,又匆匆跑出去。
她正準備把這個話告訴小叔,傳話筒麼,就她這樣的,只不過還沒說就聽王一城含笑問:“大蘭子,你家不是要分家嗎?咋還沒分啊?”
大蘭子臉色立刻變了,關於分家的事情,家裡一直都是很不樂意的,但是這次幾個哥嫂抓住了這次機會,偏是咬著不放,一定要分。本來秋收拖一拖這事兒也就算了,沒想到香織那個死丫頭又給她惹事兒,搞得大家又把這個提起來,爸媽都為此很不滿,對她也有幾分埋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