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建國火氣也很大,平日裡怎麼著都是無所謂的,現在可是最重要的秋收時節,他們還不能老實點,這麼瞎折騰,明天還有什麼精神頭兒幹活兒?
一年的嚼穀兒,可都在這兒了。
田建國語氣不太好,大家也不敢觸黴頭,誰不知道田建國最重視的就是秋收。
好在,這個時候藥匣子倒是趕到了,他揹著小藥箱,跑的嗖嗖的,他身邊是他大孫子狗蛋兒,王家幾兄弟把王一城攙扶回屋,寶丫此時已經醒了,坐在炕上揉著眼睛,不曉得發生了什麼事情。
“爸爸!”
王一城蒼白著一張臉,說:“爸爸沒事兒……嗞!好疼!”
王一城苦哈哈:“我覺得自己走不動,輕輕一動就疼,您給我看看……”
藥匣子趕緊檢查,好半天,斟酌著說:“應該是撞傷了腰,你這傷了腰,看來得休養幾天了。”
“什麼!”王一城叫了出來,激動的說:“現在正是秋收,我怎麼能就這麼休養?我一天可是能拿六個工分的,再說,秋收這麼重要,我怎麼能不出一份力?不拿工分,吃什麼喝什麼?”
他委屈巴巴的:“我可不能不上工啊,其實我應該沒事兒,我……哎呦,哎呦哎呦。”
藥匣子嘆息一聲,說:“可是你這稍微一動就疼,哪兒能幹活兒?”
王一城:“我這……”他更加委屈的看向了吳阿婆和於婆子,說:“兩位大嬸子,我可被你們連累苦了啊……”
吳阿婆:“這也不能全怪我啊,明明是你自己站的不是地方。”
於婆子:“就是。”
燭光下,王一城的臉色似乎更蒼白了,他抬眼,聲音清澈的說:“我也沒怪你們,可這也不是這麼個道理啊,你們都打到我家門口了,還怪我站的不是地方嗎?我是能體諒你們一個覺得玻璃被砸了難受,一個覺得被冤枉了委屈。可是誰替我委屈啊……我這可是因為你們不能上工了。”
田巧花幽幽:“你不上工就少吃點。”
“嗚哇……”寶丫突然就乾嚎出來,哭的可大聲:“我爸爸不能上工,我們就要餓肚子,我們就沒有飯吃了。寶丫不要沒有飯吃,寶丫不想餓肚子……嗚嗚嗚!”
王一城揉著眼睛,說:“沒事兒,爸爸餓死,也不能不管你的。”
“爸爸……”
“寶丫……”
“爸爸……”
“寶丫,我不能上工了啊……”
田巧花站在一邊兒,看著這爺倆兒,眼神閃了閃沒言語,眼光的餘角掃了一眼堂哥田建國。
田建國被哭的腦仁兒疼,他揉著太陽穴,說:“行了,你一個大老爺們嚎什麼,這件事兒是因為吳阿婆和於婆子起來的,就得他們兩個負責。”
兩個人辯解:“大隊長……”
田建國:“你們別叫我,你們能耐繼續打啊!你看看你們,一把年紀還要這麼鬧。這次是傷了小五子,下一次呢?都不小了,懂點事兒吧。小五子因為你們不能上工,他一天是六個工分,你們兩家平攤,一家一天讓出三個工分做賠償!”
“什麼!”
“大隊長你可不能這樣,你可不能看小五子是你親戚就偏袒他……”
田建國目光銳利:“偏袒他?你們要是覺得我不公平,就去公社上告好了,我倒是要好好的說道一下,秋收的時候鬧事兒還傷了人,是不是連一點賠償都不想給!這他媽都是什麼事兒。我不管你們前因是什麼,但是你們這兩大家子打群架還傷到了無辜的人,我要是就這麼算了,才是不配做這個大隊長。不管小五子是不是我的親戚,我都該為他出頭,別說是他,就連別人也是一樣。這跟他是誰沒有關係,而是你們確實傷了人。那要是讓你們這麼說,我不能維護受傷的人,今天我不能維護小五子,明天也不能維護其他人。我還做什麼大隊長?”
他冷笑:“這個大隊長,給你做好了。”
“就是啊,給人傷了哪能算了……”
“可不是……”
“你們傷人咋還能委屈了……”
跟著過來看熱鬧的可覺得這不行,他們也怕自己遇到這種事兒呢。
“大隊長,我家婆娘胡說八道,你別生氣……”顧老頭兒趕緊上前,他心疼的都要死掉了,但是仍是咬牙撐著,說:“一天三個工分,我們家是認的……不過不知道,他這得休養幾天?”
大家齊刷刷的看向了藥匣子,藥匣子:“扭傷可大可小,暫時先按五天算吧,到時候我再來檢查一下。”
“好。”顧老頭兒幾乎是從牙縫兒裡擠出這個字。
於婆子氣的顫抖,她家才賠了夫人又折兵,但是她也曉得大隊長的為人,他性格還是很剛正不阿的。跟他撒潑沒有用。
她攥緊了拳頭,說:“我家也同意,大隊長,你可得好好懲罰老顧家,他們家這砸了我家的玻璃……”
“咳咳,咳咳咳咳……”
王一城突然咳嗽起來,寶丫:“爸爸!”
田建國:“行了,小五子是個病人,就別再這裡說了。”
他吩咐:“你好好養著,早點好了早點上工。”
王一城聲音虛弱:“好……”
他輕聲:“誰給藥匣子的診費付一下啊……”
眾人:“……”
也對哦。
藥匣子趕緊說:“腰扭傷主要還是養著,我先給你開三副膏藥,看診費就不要了,三副膏藥你給一毛錢吧。”
王一城愧疚的看著於婆子和吳阿婆,特別無辜的說:“大娘,我也知道大家過日子都不容易,我也不想讓你們破費的。如果我就是小傷,我肯定不要賠償了,但是你看我這一動就疼,我真是沒法子。我相信你們能理解我的,你們一定能理解我的對不對?雖然你們傷了我,但是營養費什麼的,我就不要了,我這個人,對鄰居是最真誠的。”
他眸光中就透著清澈的真誠,一時間,兩個老太太倒是不好說什麼了……
一旁的田巧花眼神又閃了閃,抿抿嘴。
第11章打架了
家長裡短年年有,今年秋收特別多。
這要是說起來,今年秋收期間的話題可真是不少的,除了破天荒的在這樣不合時宜的日子來了新知青;還有什麼顧家小香織被親姑姑推下了河;以及老於家被砸了玻璃的事情,還有還有,無辜受傷的王一城……
雖然秋收很忙很累,但是可一點兒也不妨礙大家講八卦。
老於家的玻璃到底是誰砸的,那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掰扯不清楚。但是王一城這受傷倒是從兩家各拿到三個工分,五天就是十五個工分啊,搞得兩家氣壓都很低。
上工就虎著一張驢臉,十分不高興。
這吃虧的事兒,誰能高興了?
工分無小事啊。
奈何王一城也沒上工,吳家和於家只盯著對方,像是鬥雞一樣。
吳阿婆和於婆子兩個人互相盯著,恨不能咬死對方,倒是一天白得了六個工分的王一城在家裡翹著二郎腿兒拔雞毛,他哼著小曲兒,半天疼痛的表情也沒有,心情十分不錯。
得虧這個時候沒有人看見他,就算是個傻子,這個時候也說不出他是個病號兒這種話。
王一城坑了人,可沒半點不好意思的,別人送上門的機會,他不利用才是要罵自己一聲蠢的。這不,趁著家裡沒人,直接把野雞“扒”光,偷偷烤雞。要是往常,他可是半點兒也不敢的,但是秋收就不同。
他大舅這個人最重視的就是糧食,不管是誰都得上工,倒是給他留下了空子。
王一城偷偷在家烤雞,覺得生活樂無邊。
這話王一城說的還沒錯,就算是四五歲的孩子,都是要一樣上工的,平日裡誰要休息什麼的,這個是隨著個人,畢竟工分是個人的。但是秋收不成。
所以即便是家裡有奶娃娃的,也都是放在地頭兒,稍微大一點的都要去幹活兒。
像是小寶丫就在其中,寶丫跟在姐姐妹妹的身邊,都在撿麥穗兒。別說是她,四歲的美雪都在幹活兒呢。他們小孩子雖然工分少,但是一樣不能偷懶的。
寶丫拎著小筐簍,一步一步撿麥穗兒。
“寶丫寶丫,你爸爸也受傷了啊?那你以後是不是也會沒有爸爸的啊!”一個小男娃兒跑過來,一張小豬臉,嘴巴十分的欠兒。
小寶丫抬頭一看,叉腰大聲說:“你才沒有爸爸,你個大蠢蛋!”
小豬臉男娃兒氣的哼哼,叫:“你沒有,就是你沒有。你爸爸受傷了,你媽媽死了,你爸爸也會死……啊!”
寶丫撿起土坷垃,直接砸了過去,小丫頭像是小炮彈一樣,衝上去就撲倒小豬臉男娃兒,撿起土坷垃就塞到了小豬臉男娃兒的嘴裡,兇巴巴:“你嘴巴這麼壞,把你嘴巴堵住!”
“嗚哇……”
嘴欠兒的小傢伙兒直接讓小女生打哭了。
他嗷嗷哭:“你你你,你欺負人……”
寶丫揚了揚小臉蛋兒,哼了一聲,大聲說:“說要你詛咒我爸爸,你是一個壞孩子!”
“你幹啥欺負我家寶丫!”三丫衝上來,氣哄哄的:“你欺負人還要哭,當我們老王家沒人了嗎?你欺負人,我要告訴我奶,我要告訴我舅爺!”
大丫二丫年紀大一點,都去打豬草了,老王家撿麥穗兒的小孩兒裡,三丫是帶頭人。她雖然是個告狀精,但是還是知道護著自家人的。
如果有人欺負他們,她就要回去告狀!
“嗚嗚嗚,好凶,你們好凶啊……”
寶丫捏著他的小豬臉,問:“還敢不敢嘴賤了?”
“哇哇哇~”他哭的好可憐,委屈巴巴:“不敢了。”
寶丫:“哼!”
她嫌棄的很:“愛哭鬼!”
小姑娘爬起來,拍拍小手兒,揚著下巴,說:“算你識相。”
小豬臉呸呸呸吐嘴裡的土,彷彿剛才被寶丫推倒壓住的不是他,一邊吐一邊哭一邊說:“嗚嗚,嗚嗚嗚,秋收結束,我們一起上山摘果子吧?山上肯定有好吃的蘋果了。”
這就是小孩子,一秒鐘之前還在打架,轉頭兒就一起玩兒。
這農村裡啊,小孩子打架都是常事兒,再護著孩子的,也很少有一看到小孩兒打架就上來護犢子的家長,這要是管了,那是斷不完的官司,沒完沒了了。
更可氣的是,家長給他們斷官司,掙個面紅耳赤。不到一秒鐘,這些小崽子們自己和好了,這氣不氣人的。
所以小打小鬧兒的,沒人管。
寶丫抿抿小嘴兒,吞嚥口水,說:“蘋果好吃的。”
其他的小孩子聽了,紛紛點頭。
這種好東西,可不是他們小孩子時常能遇見了。
“山上還有梨子。”
“梨子也好吃……”
一群小孩子,各個兒吸溜兒口水,一個個都是小饞貓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