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大剛過來的時候就見大家嘮嗑的正熱鬧,他無腦的揉著太陽穴,就不明白小五子怎麼跟老太太都能嘮的熱火朝天,他高聲:“趕緊幹活兒哈。”
“知道了知道了,就知道催,沒看我們也沒停下來嘛。”
“就是,一天天的,竟是狗拿耗子。”
大媽們可不慣著王大剛,七嘴八舌,王一城樂呵呵的看著王大剛,見他本來就夋黑的臉更黑了,忍不住笑的更燦爛了一點。王大剛:“……”
這小子。
“小五子,你去一趟大隊部。”
王一城沒動,挑著眉毛高聲:“幹啥?”
王大剛:“叫你去你就去,怎麼那麼多事兒?”
王一城無辜臉:“那耽誤我幹活兒啊,不然我工分不夠我媽又該說我了,我可不是那偷懶的人。”
周圍好幾十人都齊刷刷的看過來。
噫~
臉皮真厚!~
王大剛深吸一口氣,說:“咱們大隊又要來知青了,你跟著去接一下,今天給你五個工分。”
“啥?又來知青?那些知青下鄉啥也不會幹,又來幹什麼?”
“就是啊,咱們這秋收都開始了,他們來了之後還跟咱們一起分糧?沒有這樣的吧?”
“每年都是春天下來,今年咋秋天也有了?這知青手不能提肩不能挑的,來了幹啥啊。”
“就是就是。”
大家立刻不高興起來,吵嚷起來。
王大剛嘆息,他就知道,這要是說出來大家肯定有意見,他埋怨的看著王一城一眼,說:“你趕緊去大隊部。”
王一城倒是淡定:“我不去,那些知青眼睛長在頭頂上,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說話又不客氣,我上工還能掙六個工分呢,我幹啥去接他們?白白受氣,還少一個工分。”
王大剛這人沒什麼心眼兒,立刻急了,說:“你幹啥六個工分啊,你昨天才三個工分,你去接知青又不用幹活兒,這不是挺好?”
王一城認真:“我昨天是中暑了不舒服,你去翻翻往年的記錄,哪年我秋收不掙六個工分?再說這也不是工分的事兒啊,真累心。”
他苦笑一下,說:“不信你問問大夥兒誰樂意去。”
“不去不去,我可不樂意。”
“我也不樂意。”
“我上工十個工分呢。”
王一城:“大剛哥,你別看我看著跟他們相處愉快,但是還不是熱臉貼人家冷屁股?都是為了村裡面子上好看,其實啊,我圖個啥呦。”
王大剛看他這個苦哈哈的樣子,想著每次新來知青的樣子,有幾分感同身受了。
他想了想,說:“我跟記分員那邊說,給你記六個工分,咱們村裡沒有合適的人,你就當幫大剛哥一個忙,成不?”
王一城有點猶豫,似乎是猶豫了半響,終於說:“那成吧。”
他說:“我可是看你的面子啊。”
王大剛笑了出來,說:“知道,趕緊去吧。”
王一城:“那行,我現在去。”
王大剛叫住他:“你換個衣服哈。”
王一城:“嗐,這也沒啥啊,反正咱們都是勤勞的勞動人民,換不換的無所謂了。”
王大剛:“你小子啊!”
他直接奔著大隊部去,嘴角卻慢慢揚了起來,他當然樂意去接知青啊,雖說大家都嫌棄知青事兒多,但是王一城可是很樂意去的,去接知青還給算工分,再也沒有比這更好的事兒了。
他在地頭兒要是幹活兒,拿六個工分可是得累個夠嗆,現在多好啊,輕輕鬆鬆就拿到。至於知青的冷臉?他堂堂一個男子漢還怕那個?更難看的臉色他都看過,這知青那個趾高氣揚的,不算啥。
前幾年就有知青下鄉了,雖然人數不多,但是也是幾乎每年都有,開始村裡人還是很高興的,但是很快的就變成不樂意了。
知青都是從城裡來的,一個個年紀也不算大,並不是很會察言觀色,對農村的嫌棄都明晃晃的放在面兒上,少不得還要說些不好聽的,這就搞得大家很不喜了。
再加上,他們幹農活兒不行,但是又得分糧食,這就讓村民們更是不喜。
到現在,大家就連去接知青,都不樂意去。村裡出工分,還不是人人都樂意呢。有人是覺得丟臉,有的人則是覺得上工掙得更多,看不上村裡給的五個工分。
不過他們不稀罕,王一城稀罕啊,他這次還拿捏到六個了呢。
嘿嘿嘿。
王一城既然答應了就不磨蹭,一溜煙兒來到大隊部:“大舅。”
田建國正等著他呢,人一到就把本子遞給他,說:“你跟老陳頭去縣裡的火車站接人,回來之後給安排到知青點,現在秋收緊張,我沒工夫給他們講那些有的沒的,你在路上給他們都說一說。”
“成,交給我。”
王一城收起本子,靠在桌上,問:“這次怎麼是去縣裡接人啊,一般不是都去公社?”
田建國也心煩著,說:“這也不知道今年怎麼回事兒,竟然安排了第二茬兒知青下鄉,又是這麼個時候過來,各個大隊都不樂意著。幾個公社也是曉得下面大隊火氣大,不樂意攔事兒,恨不能把活兒從縣裡都給分好了。大家不樂意總歸不敢給縣知青辦臉色看吧。按理說公社的人可左右不了縣裡,這也不知道是誰走了關係,讓這事兒直接在縣裡就分了。你去了也別給知青辦的臉色看,都是領導啊。”
王一城點點頭,笑著說:“大舅你還不知道我什麼人啊,咋也不能給咱大隊拖後腿啊。”
田建國:“這我倒是信得過你小子。”他掏出錢票,說:“你倆在縣裡吃個午飯。”
王一城這下子更真誠了,眉眼都是笑意,說:“好嘞,您就瞧好兒吧,我保證給知青安排的妥妥的。”
這才樂顛顛的出門去找了老陳頭,相比於王一城的笑容燦爛,老陳頭眉梢兒皺的緊緊地,滿是溝壑的臉格外的深邃,嘟囔:“這個時候來人,這些城裡娃娃能幹啥啊,這又耽誤了一天的活兒。”
王一城:“誰說不是了,不曉得為啥這個時候安排過來,不過既然是安排過來了,咱們也不能不服從政策啊。”
他笑著說:“咱們早早接上他們,早早回來,還能歇一歇。”
老陳頭搖頭:“這火車哪有不晚點的時候,一三五晚點,二四六特別晚點,星期天十分晚點。”
王一城哈哈笑了出來,說:“那倒也是哎。”
倆人趕著牛車,很快的就奔著縣裡去了。他們村距離縣裡要走將近三個小時,不過就這也不是最遠的,還有得村子要走五六個小時的呢。倆人趕車走,一路上嘮嗑。
王一城這人,跟個麻雀都能嘮倆點兒,一路上跟老陳頭東家長西家短,少不得也說到了何家幾個爺們的事兒,他也有自己的看法,哼了一聲,說:“保準是沒在外面幹好事兒。”
王一城眼神閃了閃笑了下,說:“這哪兒好說呢。”
老陳頭瞅了王一城一眼,說:“你當年還小,不曉得那麼多。其實你們兩家其實也有點淵源,當年你姥爺還活著的時候,他們家小子可是跟在你姥爺後頭學打獵,那是學了本事的,正八經的徒弟啊。這後來你姥爺走了,你爹也走了。他們家遇見你們就跟看不見一樣,還在背地裡說你媽剋夫,就是忘恩負義的白眼狼。”
王一城驚訝:“還有這事兒啊,我倒是不知道,我媽在家可不說這些個事兒。沒想到他家是這樣的人,他家那個三柱兒媳婦兒還罵我閨女是野丫頭呢,這也太缺德了。”
老陳頭年紀不小了,但是仍是一個暴脾氣,直接罵:“遭瘟的東西,真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都不是啥好鳥兒!”
王一城義憤填膺:“可不是!”
他垂垂頭,無聲的笑了下。
嘴這麼賤,那就別吃野雞了。
第6章有便宜
王一城他們趕著牛車到車站,已經到了中午。
火車不出意料之外的晚點了,倆人也不在車站等著,王一城笑眯眯的說:“陳伯,隊裡是包了咱們午飯的。兩個人是二-兩-糧票一毛錢,咱去國營飯店吃點?”
老陳頭一聽這個,眼睛都睜大了,磕了磕菸袋杆子,嗬了一聲,說:“隊裡這次倒是大方。”
王一城:“這次來縣裡,還不曉得什麼時候回去呢。”
老陳頭點頭,應了聲,別看這是個暴躁老頭兒,這個時候倒是有些膽怯,他們一輩子在鄉下種地的人對城裡是有種本能的仰視的,說:“咱們這鄉下老農,去那地方合適嗎?”
王一城:“這有啥不合適的?都是勞動人民,他們城裡人能去,咱也能啊。”
他頓了一下,說:“要是您覺得彆扭,咱們就買了出來在牛車上吃,反正咱這個伙食補助,也就是一人買一個大饅頭,在哪兒吃都一樣。”
這麼一提,老陳頭倒是覺得好,他趕緊點頭,說:“那咱還是買了出來吃吧,正好也去車站等著,免得去晚了,知青辦不高興。”
王一城:“那行,我去買。”
別看一人就只能有一個大饅頭,但是這已經是很難得的美食了,如果不是過年,有的人家一年都吃不上一次白麵饅頭。王一城進了國營飯店,很快的買了兩個饅頭出來。
這剛出鍋的饅頭還有點熱乎氣兒,一老一少兩人都有點激動,王一城:“我都好久沒吃饅頭了。”
他咬了一口,隨即掰開了饅頭,留下一半兒包進了手帕裡,抬頭看見老陳頭看他,帶著幾分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他說:“我家還有個小崽子呢,我這當爹的總是不好吃獨食。”
老陳頭點頭,說:“你是個好的,知道顧著孩子。”
王一城:“嗐。我不顧著她還能咋辦?娃她媽走了,我這當爹的總是得多上點心。”他喜滋滋的把剩下一半兒饅頭吃了,白麵的饅頭,蓬鬆柔軟,帶著點點香氣,可不是二合面和棒子麵兒能比的。
他三兩口乾掉半個饅頭,感嘆:“這咋這麼好吃呢。”
老陳頭哈哈大笑,他也沒捨得吃,只吃了兩口,也收了起來,家裡都有孩子啊。
雖然沒吃飽,但是因為白麵饅頭,倆人心情都很不錯。除了他們,也有別的大隊,不過基本都不是大隊長過來,這不是大隊長給縣裡臉色看,而是現在正趕上秋收,各個大隊的大隊長都在隊裡主持秋收呢。
過來接人的大隊很多,畢竟是整個縣的大隊都來了,往常只有他們公社。這一眼看去,都不認識。大概是王一城穿著專門下地幹活兒的衣服,滿滿都是補丁,倒是沒什麼人找王一城他們兩個寒暄。
王一城也是個雞賊的,直接往牛車上一躺,樂呵呵的說:“陳伯,我睡會兒哈,秋收真是太累了,能歇會兒我就歇會兒。等會兒我換你。”
老陳頭臉色有些發紅,擺手:“我不睡,你自己睡吧。”
這周圍都是人,咋睡得著呢?這多不好意思啊。
王一城充分發揚了他的優點,臉皮厚,他倒是不管別人咋想,一躺就著,嗯,誰讓他半夜做賊了呢。他這頭兒倒是睡的深沉,卻不知道老陳頭都要腳趾摳地了。
任誰走過,都要裝作若無其事的瞄一眼,還有專門過來瞅一瞅的,你說尷尬不尷尬。
老陳頭:超尷尬!
他再次想起村裡人對王一城的評價,嗯,臉皮厚,這真是一點也不假啊。
就在老陳頭尷尬的都要原地昏倒的時候,火車終於進站了,老陳頭趕緊推了推王一城:“小五子,起來了,人到了。”
王一城睡眼惺忪,因為睡覺,頭髮壓的有些翹,一般人這樣兒那就沒臉見人了,但是王一城長得好啊,就算不是現在主流審美國字臉,也沒人能昧著良心說一聲他長得不好。
這人就長了一張人畜無害的單純臉。
老陳頭心裡默默感嘆,就這麼一張臉,怪不得能引得村裡不少小姑娘蠢蠢欲動,要不是各家的家長是明智的,相不中他手不能提肩不能挑還懶。那王一城家的門檻早就被媒婆兒踩踏了。
“陳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