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五指插進她髮間,慢慢向下梳開:“我是氣著了,又不是要和你分開,斷它做什麼?”
銜池“哦”了一聲躺回去,半天才悶悶道:“可是你那時候說,要送我回奪月坊。”
倒學會秋後算賬了。
他頓了頓,低頭時不經意間瞥見她身上深深淺淺的痕跡,不由軟了聲音:“是懷和說的,不是我的意思。”
“就沒想過放你走。從前沒想過,以後也不會。”
怎麼可能放人?刻意接近的人是她,當初也是她自己要留下,他給過她選擇了,既然是她自己選的,往後生同衾死同穴,她後不後悔情不情願,都怨不得他。
他早說過自己不是什麼正人君子。
不過話說到這兒,倒讓他想起另一樁事兒:“長樂同你說什麼了,這麼急著就想跟她走?”
“沒說什麼,就是想讓我暫時避一避,等你氣消了再回來。我想著也是,與其被你送出去,不如跟長樂公主走——被你厭棄送走,往後便回不來了。”
她聲音裡聽出些許溼意,寧珣扣著她後頸,讓她抬頭,果然看見她眼眶發紅。
寧珣呼吸一亂,低聲哄著:“是我這幾日做得太過了,話說得重了。”
“本也只是想等你徹底想明白,認個錯,也長點記性。”
這段日子來,他一點也沒比她好過。
她不來找他,他見不著人,便又是擔心她今日過得好不好,又是介懷她為何不來;她來了,他一面心疼她,一面還要剋制著裝作不在意。
正反都是鈍刀子磨人,捅了她的一下,就必然要割他自己一道。
意識到寧珣現在對自己簡直是有求必應,銜池眨了眨眼:“可是那日認錯以後,為什麼還是不肯見我?”
“……是我認得不對?”
不該。她確實想了很久,也想明白了。
“對,但不全對。”他揉了一把她發頂,順勢將她髮絲在指間纏了幾圈,“你今夜過來時說,想明白了,想要的是我。”
“現在你要到了。”
寧珣低頭,吻了吻指間髮絲,把玩了兩下,方抬眼看她:“還有沒有別的想要的?”
銜池想也沒想,直接道:“有。”
她緊緊盯住他:“以後再生氣,也不能不見我。殿下貴為太子,太子若是鐵了心不見我,我一點法子也沒有。”
寧珣低聲笑起來,“我就算這時候答應你,等到了氣頭上,也得忘了。”
銜池垂下眼睫,知道他說得倒也有道理。還沒等給他什麼反應,便又聽他緩緩補了一句:“但也有個辦法。”
她狐疑看他:“什麼?”
他語氣散漫,卻說得理所應當,“祖宗禮制不可廢,再怎麼著,初一十五,太子也須得留宿太子妃處。”
銜池愣了一下,一時似乎沒聽懂他的話,重複問了一句:“……什麼?”
他低頭吻在她唇上,不沾情/欲,淺嘗輒止,而又鄭重其事。
“只能先許給你。”
銜池還愣著神,突然聽他低低道了一聲:“對不起。不管怎麼說,還是委屈你了。”
她匆忙搖頭,“銜池不覺得委屈。有沒有名分,是什麼名分,都不委屈。殿下不必……”
他打斷道:“不委屈,然後呢?”
他索性將她心底不願意去深思的地方直白戳破:“心甘情願,看著我娶妃?你可知道東宮能有多少妃嬪?太子妃,良娣良媛,還有……”
銜池聽不下去,伸手捂住他嘴。
她的手細微打顫,輕易便被他扣住,拉了下來。
他五指擠進她指縫間,緩緩握緊。
“銜池,我們會有日後。”
“我生氣,也是因為你從未想過我們的日後,有今日沒明日似的。這件事上,也不必想著要體諒我。”
“你敢跟旁人要的,不敢跟旁人要的,都要敢跟我要。還得要得天經地義,順理成章。”
作者有話說:
寧珣內心:她為什麼從來不考慮我們以後會怎麼樣?是不是就沒打算過要嫁給我(陰暗爬行)
銜池:其實……主要是因為我怕我們兩個活不到那個時候……
寧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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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這一路會有些難,我若做得不夠好,你多擔待。”◎
銜池定定看著他,看得他心口忽地一疼。
像是將死之人行於荒漠,賭上最後的氣力,踉蹌走向遠處一片綠洲。
哪怕是海市蜃樓一場空。
她的眼神,叫他誤以為他在什麼時候曾經失去過她。
寧珣微微嘆了一聲,手臂不覺收緊,將她嵌入懷中,情不自禁握上她手腕脈搏,貼近她胸腔心跳——好似只有這樣,才能證實她的存在:“這一路會有些難,我若做得不夠好,你多擔待。”
銜池回抱住他,半晌,才輕輕應了一聲:“好。”
“從今往後,我都陪著殿下。即便這一路再難,殿下不退,我也再不會退。”
“殿下去哪兒,我便去哪兒。”
不計前程,不想後路,若他一路孤涼,便以她沸血相迎。
寧珣頓了頓,掰著她下巴看她,“往後,是到什麼時候?”
“是一輩子。”她抬頭順勢吻在他唇角,眉眼溫柔:“若有來世,生生世世。”
寧珣笑起來,似是終於滿足於她的回應,手沿著她下頜線向上,慢慢去揉她耳垂。
折騰了一夜,即便歇了有一陣兒了,她面頰還是微微泛著薄紅,如開到極盛的紅芍,偏偏目光澄澈坦然,對他予取予求。
寧珣眸色一暗,連哄帶騙地去親她,難捨難分地折騰了一會兒,見時辰差不多了,才替她拉上被子:“睡會兒?等我下朝回來陪你。”
銜池閉著眼睛懶懶應了一聲,他自一側下榻,跨過散落一地的衣裳,去穿朝服。
許是累得狠了,這麼短暫的一塊空裡,他再回身時,榻上的人已經睡沉了。
寧珣無聲笑了笑,最後親了下她眉心,動作輕柔,怕驚了她的夢。
不知過了多久,銜池半夢半醒著伸了伸胳膊,這一抻,卻陡然痠疼得人清醒過來。
這才發覺自己腰腹上搭著一隻手,他另只胳膊則被自己枕在腦下。
還不等她轉過身,寧珣便自身後貼上來,“醒了?”
剛醒過來,她還有些恍惚:“殿下不是要去上朝麼?”——聲音沙啞得讓她愣了愣。
“早回來了。已經未時了,看你睡得沉,便沒叫你。”
寧珣先起身,把她抱起來靠在懷裡,去拿一直備在一側的蜜水。
身體的反應遲了一刻——
昨夜被寧珣衝昏了頭,除了累,竟沒覺得哪兒不得勁,這一覺醒來才覺出全身上下痠疼得要命,像是被拆散了又隨便裝起來的,筋骨都錯著位。
她上輩子在奪月坊被逼著連跳了一整個日夜的舞,跳到脫力,爬都爬不起來時,第二日也不過就是現在的感受。
她倒吸了一口冷氣,寧珣適時將蜜水喂到她嘴邊:“溫的,潤潤嗓子。”
哪哪都發酸,她連動都不想動,就著他的手,慢慢喝完一盞。
銜池低頭看了自己一眼,昨夜尚不太明顯的痕跡,睡了這覺也浮現出來,斑斑點點遍佈全身,連手腕都紅了一圈。
這兩日是不好見人了的。
寧珣對上她哀怨目光,給她順著毛,話音帶笑:“下回我收著點兒?”
銜池狠狠瞪了他一眼,怎麼她半死不活,他反倒神清氣爽的?她氣不過,拉過他胳膊,剛將衣袖推上去,還沒下嘴,便看見他小臂上深深淺淺的牙印。
她昨夜咬得不輕,有的都青了一圈。
她隱約有些印象——是後半夜了,她推他的速度快,纏上去的速度更快。他一遍遍迫著她出聲,她壓著嗓子,後來忍聲忍得惱了,不管三七二十一拉過他胳膊就咬。
兩人都是頭一回,心裡本就沒數,兼上剛冷了那些天,更一發不可收拾。又偏偏體力和耐性兒都跟得上——一個自小就習舞,一個在沙場枕戈待旦了四年,整整一夜總有失控的時候,不免沒輕沒重。
她清了清嗓子,不太自然地將他衣袖扯下來,聽他輕笑了一聲,給她重新倒了蜜水來。
她又喝了一盞,再出聲兒時總算好些了:“長樂……”
他猜出她心裡想著什麼,將空盞擱下,替她捏著肩:“長樂早些時候來過,我打發她回去了。”
“也同她解釋了。”
——哪還用他解釋,長樂一大早是來接人的,半天沒找見人,直等到皇兄下朝回來,才知道銜池那個時辰還在皇兄寢殿裡,當下便了然地自己告退了。走的時候打量了寧珣好幾眼,嘴角的笑都壓不下去。
銜池點點頭,他的手從她肩膀逐漸向下,揉捏的力度得當,她身體卻記起什麼似的,不自覺緊繃起來——好在他規矩得很,跟昨夜比起來像是換了個人,本本分分給她按完一遍。
她剛鬆了一口氣,便見他不知從哪兒拿出一隻小白瓷罐子,將那膏體捻在指尖,誘哄著將她壓下,柔著聲勸:“把這藥塗上,就不疼了。很快,塗完就傳膳。”
她不覺睜大了眼睛,下意識拒絕:“不必……”
他動作太快,已經制住她探了進來。
她悶哼了一聲,還是沒忍住在他小臂狠狠咬了一口。
一連好幾日,寧珣事無鉅細地親自照顧著,才將她前些日子消瘦下去的勉強補回來。荊州那邊兒也傳了信兒來,說是接到了人,已經安頓好了,銜池也算去了心中一塊大石。
而後便傳來池立誠被二皇子明裡暗裡責難的訊息。
但要將人從池家接出來送去京郊,分明是沈澈的意思,二皇子即便遷怒,也不好發作得太過,池立誠的官職是一點兒沒動,只是將池清萱送去了護國寺——大約也是二皇子那邊的意思,這回卻沒說什麼時候能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