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毓雖將主刀的機會給了周澤，卻並沒有做甩手掌櫃。
術前的所有準備工作，都由她手把手來教，比周澤當初的帶教老師還要仔細認真。
術前最後明確分配任務時，更是仔細講解手術流程，確保周澤完全掌握要點。
周澤雖還不夠自信，經過幾輪教導下來多少也有些底氣了。
他們仨從鍾毓辦公室出來後，儲建文一臉感慨道:
“你倆能碰上鍾主任這樣的好領導真是積大德了，我看了都羨慕。”
這話說的沒錯鄭君也極為贊同，他語氣輕快道:“我原還以為還要當助手好幾年呢，沒想到鍾主任這麼快就提拔我們了。”
儲建文自然而然道:“鍾主任能力出眾不怕你們搶了她的位置，你們跟著她也算是兢兢業業的工作，雖不會來事兒卻也老實本分，將來你倆的機會多著呢。”
這話不假，只要鍾毓願意手把手帶他們，遲早他倆能獨當一面，機會肯定多的是。
周澤面上不顯心裡卻尤為激動，他當初的帶教老師並沒有認真教他，很多時候都是他自己到處蹭著學習的，他能熬進軍區總醫院著實不容易，他認真道:
“你們覺得我拜鍾主任為師怎麼樣？她盡心盡力教我完全當得起師傅的稱呼，你倆覺得呢？”
儲建文驚訝的提醒道:“拜師那可就是一輩子的師傅了，她比你還年輕你就不怕別人笑話？”
周澤爽朗一笑，“比我年輕更好啊，那我就可以一直跟她學習了，鍾主任能力出眾，在業界已經頗有地位，我拜她為師，真論起來還是我佔便宜呢。”
鄭君趕忙道:“那拜師可不能少了我，跟著鍾主任這樣的師傅，未來可期！”
儲建文哈哈大笑起來，不客氣道:“你倆可真雞賊，近水樓臺先得月，這個時候定下師徒的名分真是佔大便宜了，就是不知道鍾主任怎麼想的了，等手術結束我幫你們探探她口風，這事成功的話，你倆要請我吃飯！”
周澤靦腆的笑著，理所當然道:“別說請一頓飯了，請吃一個月的飯都沒問題。”
鄭君連忙附和，他們仨邊走邊聊說的興高采烈，完全沒有留意到身後跟著的龐超。
聽著他們的聊天內容，龐超只覺心裡發苦，杜傳山走後杜晉的脾氣越來越古怪，他稍有不順心就拿龐超撒氣。
龐超跟在杜晉身邊時間長了，也發現了他手抖的毛病，知曉他這輩子也就這樣了，不免為自己的未來擔憂。
他學醫這幾年，幾乎將家裡所有積蓄榨乾，所以他迫切的希望能做出成績，改善家裡生活條件，可照這樣的發展勢頭，離他的目標實在太遠了。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杜晉很多手術雖不能實操，理論經驗卻很豐富，龐超跟在他身邊打下手，倒也不至於毫無意義。
他很羨慕鄭君和周澤，但貿然要求給鍾主任做助手估計所有人都不會同意，他還得從長計議。
鍾毓可不知道這群初出茅廬的小夥子們都在打她的主意，她現在倒是能體會倪老師當初的心情了，這可比她自己做手術操心的還多。
術前她去紀學禮的辦公室拿東西，正巧碰上了羅院長跟他談事，聽聞鍾毓要讓周澤主刀也很是贊成。
他了解了患者的病情後，又不免心存疑慮，鄭重囑咐道:
“周澤沒有什麼經驗，下頜骨外板修復面斜裂鼻眶骨畸形的手術還是頗有難度的，你一定要把好關，年輕醫師的臨床實操學習重要，患者的生命安全同樣也是不容忽視的。”
鍾毓心裡有數，她鄭重道:“院長放心，我不會拿患者給他練手玩，必要的時候我會親自來做，我始終是把患者放在第一位的。”
羅院長這才放心，很多事情都是必須要親身經歷的，沒有千百次的磨鍊哪有獨當一面的勇氣，主要鍾毓做事踏實靠譜，他也是放心的。
鍾毓並未跟紀學禮多說什麼，他倆幾乎每天都在一起，不缺那點說話的時間，拿好東西她就走了。
手術安排在午餐過後，周澤提前到手術室做術前準備，鍾毓比他來的稍微晚一些。
患者沒有進手術室前，鍾毓察覺到周澤神情緊繃，出聲安慰道:
“你放心大膽的做，有我在你身邊必不會出現意外情況。”
周澤勉強笑了笑，他倒不是害怕手術失敗，有鍾主任在絕無失敗的可能，他只是擔憂自己表現不好鍾主任看不上眼，這個機會得來不易，他不想讓鍾毓失望。
人就是這樣，越是重視在意就越是緊張擔憂，好在周澤自我調節能力不錯，等患者進來時他已經平靜下來了。
儲建文先給患者實施麻醉，待藥效起作用，鍾毓冷靜的指點道:
“先開始下頜骨外板的採取，常規消毒後，經口內齦頰溝頰側黏膜自下頜第2雙尖牙遠中端至下頜升支前緣外側做黏膜切口。”
周澤面容平靜，全神貫注的投入手術，手絲毫不抖的按照鍾毓的提示來做。
“為減少出血，你可用電刀仔細剝離至骨面，用骨膜剝離子在骨膜下呈套狀剝離。充分顯露頦孔、下頜骨體、下頜骨角、下頜骨升支中下份的外側骨面。在解剖頦孔時應妥善保護頦神經血管束。”
手術流程周澤熟記於心，原本緊張的心情因為鍾毓的指導講解越發平靜，做起來也沒覺得吃力。
鍾毓對此很是滿意，繼續說道:“你用小裂鑽於下頜升支下份咬合平面水平截開外側骨板，然後沿下頜骨外斜線弧形向下至頦孔後3～5mm，垂直轉向下截開下頜骨體外板。”
周澤冷靜的操作著，有做不到位的地方，鍾毓立刻出手糾正絕不讓患者承擔風險，鄭君一邊輔助一邊認真學習。
“繼續用骨鑿稍偏向外側沿弧形截骨線將下頜骨外板小心劈開取出，謹慎小心，切記勿損傷牙胚！供區骨面手術畢加壓包紮即可，有明顯出血時可用骨蠟止血。”
周澤因為不熟練動作稍慢，額頭上出現了密密的細汗，護士迅速上前替他擦拭，鍾毓冷靜道:“莫慌張，慢慢操作沒有時間限制！”
周澤低低的嗯了一聲，顧不上多說話，繼續操作。
鍾毓待他穩定做好前一步後，才接著說道:“你根據鼻眶畸形或缺損情況將所取的下頜骨外板進行適當修整後植入或貼附於修復部位。”
鍾毓見他拿著下頜骨外板不甚熟練的修整著，動作生澀且粗糙，若是修整不好會影響術後美觀效果，鍾毓伸手拿過來自己修整，低聲囑咐道:
“私下裡多花時間在這上面練習，整形外科最重要的是保證術後美觀效果，你這樣可不行。”
周澤臉色發白的答應著，他心理壓力極大，鄭君也吞了吞口水他也好不到哪裡去。
鍾毓將下頜骨外板修整到滿意的形狀後，交至周澤手裡，示意他繼續操作。
“植入的下頜骨外板骨塊除眶底區域的充填可不固定外，其它部位或因植入方式的不同均採用鋼絲或鈦釘鈦板予以堅強固定。在此基礎上根據手術方案同期完成眼瞼內眥鼻唇的修復術。”
周澤點頭答應著，手上動作不停，根據鍾毓的指導按部就班的進行著，整臺手術耗時六個多小時，若是鍾毓主刀絕對用不了這麼長時間，好在時間雖長，手術效果卻是滿意的。
術畢，從手術室出來後，周澤負責跟患者家屬溝通，鍾毓則是看見了等候在旁的紀學禮。
紀學禮瞧見她額頭上的頭髮汗溼了，心疼的問道:“很累嗎？咱們先去辦公室歇會兒？”
他拿著手帕替她擦拭著汗，其他人都極有眼色的不上前打擾他們，鍾毓由著他來男朋友該有的待遇她從不吝嗇。
兩人進了辦公室後，鍾毓疲憊的坐下，紀學禮體貼的給她倒水喝，聲音溫和道:
“你進手術室期間，江總到醫院來找你了。”
鍾毓拿著杯子無奈道:“他倒是會挑時間，等得著急了吧？人去哪裡了？”
紀學禮走到她身後替她按摩肩膀，體貼道:“他找不到你就去找我了，我跟他說了你在做手術短時間出不來，讓他先回酒店休息，晚上我安排了飯局讓你們倆慢慢談。”
鍾毓抬手看了看手錶，這會兒倒正好是下班時間，她伸了個懶腰站起身道:
“咱們也別讓人久等了，我換好衣服就走吧。”
紀學禮沒有意見，鍾毓還穿著手術服身上有血跡，拿著她的衣服就往更衣室走去，紀學禮則替她收拾包。
待她換好衣服出來直接可以走，鍾毓臨走前去病房看了眼，並囑咐周澤密切觀察患者術後反應，有什麼情況給她打電話。
周澤答應的很乾脆，緊繃的神經也放鬆下來了，這會兒感覺身上有使不完的勁了。
紀學禮預定的飯店並不算太遠，他倆到的時候，江達連已經進包廂了，他身邊還坐著程遠。
看到鍾毓進來，程遠站起來儒雅一笑，頗為親切道:“我這不請自來蹭飯，你倆不會有意見吧？”
他眉眼開闊，已然沒了先前的鬱郁之色，想來是真的想通了。
鍾毓替他高興，打趣道:“你一個人來蹭飯是有些嫌棄的，若是帶上你物件我倒是熱烈歡迎。”
程遠搖頭失笑，解釋道:“她有事情要辦，我們近期要辦訂婚宴，好多事情都由她來籌備，確實有些走不開。”
紀學禮牽著鍾毓入座，聞言客氣道:“若是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儘管開口，我這邊認識的朋友多，興許能幫上忙。”
刨除感情因素，他倆並無其他矛盾，既然程遠能灑脫放手，紀學禮自然也樂意做人情，畢竟他跟鍾毓是同學，以後也少不了往來。
江達連很是高興，笑著道:“還有我跟廖莎，你只管分配任務。”
程遠的家庭情況他們都知曉，能幫的還是很願意伸把手的，程遠豁達了很多，他笑道:
“都準備的差不多了，你們到時候準時來喝喜酒就行，先不提我的這些事情了，你們不是還有事要談麼。”
江達連這才轉過頭對鍾毓道:“我來是想跟你說萬事俱備只欠東風了，前期所有工作都完成了，你抽空可以過去視察看看。”
鍾毓既然選擇與他合作，肯定是信任他的，關鍵配方又掌握在她手裡，等於就是被扼住了喉嚨，即便她不參與公司決策，也是有話語權的。
鍾毓擺擺手，十分無奈道:“我近期肯定是走不開的，等忙完這段時間再說。”
說罷她從包裡拿出手寫的配方遞交了過去，輕聲解釋道:“這裡是原料配比，還有最重要的原液我調配好給你寄成品，或者你自己過來拿也可以。”
復生藤汁液是必須要稀釋過後才能用的，這個完全得由鍾毓來控制，這事本身就是先前商定好的，江達連哪怕知道其中弊端也沒有任何意見，主要還是面霜的效果太強大肉眼可見，這其中巨大的利潤讓他很難不心動。
他接過配方小心翼翼的揣進懷裡，一臉鄭重道:“那個原液還是我親自來拿吧，找車配送我也不大放心，等以後找到長期靠譜的合作人在說。”
生意剛起步，萬事還是小心為上，鍾毓沒有意見，每次她去軍醫大講座都會去實驗室稀釋一批出來，現在已經有一部分存貨了，暫時是完全夠用的。
江達連又樂滋滋的說道:“我成立的研發組目前正在研發其他產品，爭取第一批次發售，產品能多樣化。”
鍾毓正色道:“我只負責花顏這塊的原液配比，其他的產品我不會過問，你定期給我分收益就行了，其他的都由你負責。”
鍾毓投資的本質就是為了積累資本，她對經營沒有任何興趣，把這話說明白也好讓江達連放心。
江達連何其聰明，他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開玩笑道:
“我算是看明白了，你這是拿我當賺錢工具呢，真真是個剝削人的周扒皮。”
鍾毓白了他一眼，“要不是看在莎莎的面子上，我才不給你投資呢。”
江達連絲毫不介意，他一本正經道:“能靠著老婆發財，那也是我的福氣。”
他們談完正事，服務員正好端菜上桌，紀學禮邊跟他們聊著閒話，邊照顧鍾毓吃東西。
她下午在手術室待太長時間有些消耗過度，顧不上跟他們聊天把肚子填飽才是正事。
程遠雖不對她起心思，卻還是習慣性的關注她，時不時為她拿些愛吃的遞過去，他做的坦蕩自然，紀學禮也不是小肚雞腸。
江達連看破不說破，只覺鍾毓是真有本事，也只有她這樣優秀的女人，才能讓兩位天之驕子為她折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