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時候,餘連還真的不得不佩服地球的袞袞諸公,新無畏艦到貨那麼好的事情,卻總是能把他們生生整出這許多事端出來。
可不管怎麼說,工作和生活都還是必須要繼續的。於是,餘連帶著自己的一干團隊,在直布羅陀停留了48小時之後,正式登上了外務委員會撥開他們的友誼號使節專用船。準備完成前往聯盟首都涅菲的最後一段旅程。
按理說,這種外形和裝飾得相當典雅的外務使節船,是專門給領事及其以上的高階外務人員外訪時使用的。餘連想起上次自己去帝國上任的時候,坐的可是帝國文化交流劇團包下的普通商船,雖然坐的也是公家出錢的頭等艙,但畢竟規格上比起專用客船差了好遠。
“不知不覺中,我居然也是這樣的大人物了啊!”
“你確實已經是這樣的大人物了。”羅澤士道:“你現在的意見才是國防委員會後續軍購的第一手參考資料,涉及到了數以萬億計信星的訂單。我估計,聯盟所有的軍工大鱷們,都在等著腐蝕你了呢。”
餘連仔細想象了一下那個場面,但第一次發現自己的想象力居然有點貧瘠。
“比如說,想想那位貝爾蒙特先生,他可是前兩天便招呼你上他的船的。”
這自然說的是克雷爾·貝爾蒙特了。這位老兄是隨著餘連他們搭乘軍用運輸船抵達直布羅陀的,才剛剛到港,便赫然發現,大名鼎鼎的豪華遊輪“黑雲號”居然已經在星港恭候了快一個星期了。
餘連望著這艘和薔薇公主號起名的遊輪,要說是對那些窮奢極侈的陳設沒有什麼興趣,那肯定是不可能的。只不過,他在直布羅陀畢竟還有正事要辦,只能在十分感動之餘,然後毫不猶豫地拒絕對方了。
貝爾蒙特有些傷心,表示自己明明是想要和自己心靈上的摯友餘連老弟一路共行的,但大家畢竟都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的成年人,確實是得以公事為重。況且,他克雷爾少爺畢竟也有聯盟的軍職,真要蹭上一把共同體的外交公務船也有點敏感,便只能先告辭了。
“那哥哥就先行一步。你的船在進入涅菲之前,是得先圖蘭卡星系停留一下的。到時候再見面。嘿嘿嘿,哥哥我啊,會提前安排好的,儘管放心吧。”
餘連很想問問他到底準備提前安排個什麼,但克雷爾老兄便已經掛著極富有層次感的惡意笑容直接下了線。
這傢伙一定確定肯定是在打什麼鬼主意,但餘連的宇宙知覺並沒有絲毫預警,便乾脆把這件事拋到了腦後,還是把注意力放在了正事上。
就這樣,在10月27日的12點45分的時候,友誼號正式離開直布羅陀星港的時候,向著聯盟方向駛去。
當然,在出航的時候,還發生了一個小插曲。友誼號外交船在穿過本星系的d02重力井通道的時候,是和一艘大型客貨兩用輪一同穿行的。
那是一艘星際駱駝級的運輸船,是共同體方面非常常見的一款大眾運輸船。雖然絕對效能只能說是夠用,外形也談不上美觀,但結實耐用物美價廉。只不過,餘連卻在那艘船的船舷上看到了新神州運輸公司標記。
這家公司的規模不大,但歷史卻很悠久了,幾乎可以追朔到四百多年前,白家的老祖發現了新神州星區的那個歲月了。
當然,現在的新神州運輸公司,與其說是白家的產業,倒不如說是新神州星區政府下屬的集體企業吧。
在兩船並行的時候,那艘駱駝級運輸船,直接用燈光發來了友好和致敬的意思。
“他們是在向您表達敬意。”席爾瓦上校道。作為餘連(才當了四十八小時)的副手,他的臉上也難免閃過了一絲與有榮焉的愉悅。
上校接著又解釋道,如果直接發來即時通訊,可能會顯得有些不禮貌。至少有些大人物們會覺得這是一種冒犯,可若是發燈光訊號就沒問題了。
餘連問道:“向我,還是向這艘外交用船?”
“當然是向你,新神州人可一直都桀驁得很呢。若他們不認同,就算是外交委員長乃至總統閣下的座艦,也不會給面子的。”羅澤士笑道:“你在直布羅陀呆了兩天,會上這艘船並不是秘密。”
餘連笑道:“那我們也回應一下吧。”
於是,友誼號先是向對面的駱駝級發去了友好訊號,隨即又開啟了主動通訊請求。就這樣,領事船和運輸船,就這麼一邊前進,一邊隔著空間聊起天來了……好吧,倒是頗有跑計程車的司機,用對講機和對面的同事們聊天的味道。
餘連倒是沒有參與聊天。他還知道,這時候自己加入進去,只會給對面很大的壓力。當然了,不發言不代表不聽,反正現在沒什麼事幹,他上輩子就對這些普通船員的八卦很感興趣的了。這些一輩子走南闖北的船員們,幾乎算是普通勞動人民中最見多識廣的一批了,雖然閒聊中難免會滿嘴跑火車,但擠幹了水分其實還是能收集到不少資訊的。
這不,餘連就從這些閒談中知道,船上的一半貨艙已經裝上了各種各樣的機械和工業製成品,另外一半貨倉則是預備給糧食的。他們準備到遠岸星區首府新順天停靠,從那裡運上糧食,再轉道返回新神州。
除了貨物,客艙裡還有超過十萬人扶老攜幼的移民,要麼是從亞特蘭蒂斯星區湧過來的戰爭難民,要麼是從直布羅陀星系接上的共同體本土的失業居民,不少人甚至曾經還在泰拉星區乃至地球本土的住民呢。
反正,地球的決策老爺們心善,確實見不得窮人,這樣既可以按照他們所想像的那樣去規劃泰拉星區的發展,也可以逼迫勞動力向著偏遠星區遷移,完成文明的拓展。這難道不是雙贏嗎?
當然了,數百年來,“貧瘠”而偏僻的新神州星區也始終是以這種方法一點點蓄積著人口的。聽起來效率不是太高,但數代人堅持這麼做了百年,光是這個執念便很令人敬佩了。
“其實,新神州比想象中的有潛力。雖然目前發現的自然宜居星球只有一個,但那些荒漠和冰封星球上的礦產資源都很豐富,若能投入重金,也是可以對星球環境進行人類適應性改造的。如果他們在帝國的殖民時期便願意接受天域的扶持,只要一百年內帝國輸送過來五億上下的勞工或奴隸,整個星區早就開發起來了。”羅澤士道。
“大概是因為,老白家和他的追隨者們始終把自己當成不羈的冒險者嘛。如果他們願意,早三百年白家也至少能混一個伯爵的。”餘連笑道。
“建國之後,他們也不願意接受聯盟財團的投資和合作開發。”羅澤士又道。
“可能那些桀驁不馴冒險家們覺得,這樣的環境才純淨嘛。寧願慢一點,也一定保證自主權。要不然的話,那個新神州運輸公司,說不定就得貼上海神船團的牌了。”
羅澤士覺得對方似乎彷彿也許應該是在嘲諷自己,但卻又實在是找不到證據。
餘連又問道:“不過,亞特蘭蒂斯星區居然還有戰爭難民湧進來了嗎?我還以為切爾克王國和海拉爾公國的戰爭已經結束了。”
“可是,費摩星雲那邊的衝突卻更激烈了。有個托爾倫軍閥不知道受到了誰的資助,實力壯大了許多,一副野心勃勃想要建國地樣子。可是,他在佔領了幾個星球之後,又被周圍的反對者聯合起來圍攻了。”
費摩星雲夾在帝國和聯盟勢力範圍之間,也是當年埃羅帝國的本土所在地,現在更是兩大霸主之間角逐最激烈的星域。正因為雙方的力量在那裡勢均力敵,反倒是形成了一個三不管地帶,野生軍閥、黑幫分子、邪教的勢力此起彼落,爭鬥不休。當然,也確實存在普通居民的自救組織,想要爭取一片可以安居樂業的淨土。
可無論如何,從共同歷開始的八個多世紀的歲月裡,這片星雲中並沒有誕生任何受到銀河文明議會承認的政治實體。
當然,也並不是沒人想要改變這一切,譬如說現在那位精神過頭的托爾倫軍閥,應該就是個典型例子了。
“我還以為,自從上次那位號稱‘聖火之心’的昂別爾將軍被幹掉之後,帝國就不會允許任何一個牛逼的人物在費摩星雲出現了呢。”
“帝國現在的內部局勢不太穩定,弗蘭摩爾人和蘇米人又起義了……”羅澤士露出了會心的微笑,又隱蔽地比了一個大拇指。
餘連很想說這真的和我沒關係,但這時候不管說什麼都挺欲蓋彌彰的。
“這點暴亂自然不可能動搖帝國的統治,但不是還有新大陸的掠奪者嘛。既然不願意在那邊投入精力,局勢自然就會惡化了。”
餘連點了點頭:“我拿霍雷肖·維恩的終身幸福來打賭,這個很精神的托爾倫軍閥,以及正在圍攻他的別的軍閥,都是聯盟扶持的。”
“……可是,聯盟那邊的地面雖然還算太平,但國會那邊好像挺動盪的,是在討論全體公民權的問題。還有議員表示那些加盟國的法律和聯盟法律有衝突應該如何解決,一些還是王政體制的加盟國貴族又該怎麼界定之類的。涅菲現在應該也沒精力去管費摩那邊的事了。”
“是啊,真是好一對流光溢彩的臥龍鳳雛啊!”餘連嗤笑道。
可不管怎麼說,單只是上個月,光是海盜用中子彈轟炸地表定居點的事件,都發生過三次了。許多費摩星雲乃至於周邊小國的居民也淪為了戰爭難民,正在湧向全銀河各地。
許多難民寧願冒著生命危險穿過剛剛結束戰爭,遠遠還沒有恢復太平的切爾克王國和海拉爾公國,一路跑到共同體的境內避難,也不願意留在故鄉了。
唯一慶幸的是,至少共同體還是有不少地方挺樂意收留難民的。
說白了,難民問題其實從來不是大問題,只要決策者們不是為了作秀選票而是想要真的解決問題,不慣著他們的毛病,難民很快就是可以轉化成生產力的。在這一點上,餘連倒是對新神州的老冒險家們很有信心,對齊先生同樣也有信心。
友誼號和駱駝號又並肩前進了四十八個小時,一直到了黑企鵝路口星系才依依不捨地分手。前者將“左轉”,沿著被稱為“銀河高速公路05”的主航道穿過三個小國家的國境,這才會進入聯盟境內。後者則會繼續“北上”,便會進入遠岸星區的境內了。
告別之後,便又是一次長達一個星期的航程,友誼號終於進入了聯盟的國境,經過了短暫的邊境檢查之後,又花了六個小時更換能源包和船外“拋光”——沒辦法,像這種小型民用艦船,續航能力就是這麼一回事。而且畢竟用的不是軍用裝甲板,常年在宇宙空間中行駛,船殼多少也受到了各種宇宙輻射的灼燒,甚至會在船外壁上形成一層自然形成的鍍層。若是不及時進行處理,對艦船的航速、通訊和裝置壽命都會造成影響。
在人流如織的交通要道開“洗車站”和“修車廠”,可一直是都是大生意的。
當然了,友誼號畢竟是外交船,是可以享受最優先且最頂級順便還免費的服務的。
友誼號從聯盟的芳若加盟國入境,一路上穿過了兩國加盟國和四個星區的地盤,和才終於抵達了首都涅菲的門戶——圖蘭卡星系。
按照原計劃,友誼號將在抵達涅菲之前,在這裡進行最後一次保養和“加油”。
這個星系或許能算得上是全宇宙最繁忙也最知名的交通要道之一了。嚴格意義上,這裡其實才應該被看做是蓋伯亞人征服半個銀河的起點,而非其母星涅菲。
友誼號雖然已經在國境上有了一次檢查,但要進入聯盟首都涅菲所在的中央星區,卻還需要進行一次檢查,甚至比第一次還要嚴格一些,但畢竟是使節用船,海關的工作人員還是相當客氣的。
在象徵性地進行檢查之後,海關官員甚至親自登船,把通行證畢恭畢敬地送了過來。在聽說船長要給船換電池和拋光打蠟之後,甚至跑前跑後地幫大家安排保養艙位。
不過,這麼一來,天色也就晚了下來。
而且,因為一路上快馬加鞭的原因,友誼號其實是比原計劃快了三天以上的,餘連見船員們多少也都有點疲勞了,便下令全員自由活動,可以在圖蘭卡星系休息二十四個小時,明天同一時間在出發。
大家頓時歡呼起來,紛紛表示將軍閣下萬歲。至於餘連便也決定偷得浮生半日閒。他知道,作為九省(星區)通衢之地的圖蘭卡星系,可是個很有料的黑市,說不定是可以掏到點好東西。實在不行,也是可以去尋個異星的美食店飽餐一頓的。
譬如說,大家登陸的這個軌道空港,銀絨城的南區,便有一家瓦英人開的小餐廳。雖然小,卻也是幾百年的老字號了。
說說實話,這個種族的菜餚大多數其實不符合人類的口味,但唯獨只有一樣,一種用發酵得很透徹的酸果醬熬成的河鮮湯,特別開胃,特別生津,也特別保健。
嗯,一旦回憶起上輩子的滋味,餘連頓時覺得開始分泌口水了。
在船員們離開之後,他便換上了便服出發了。可是,才剛剛走出空港大樓,便赫然發現,三輛一看就是豪華特定版的雷鳥轎車正停在路邊。就算是位於人流如織布,車水馬龍的空港大門口也顯得氣場十足,至少吸引了一半以上的目光。五六個穿著正裝的大漢畢恭畢敬地守在車邊。
他們個個腰間都鼓鼓囊囊的,如果排除戴著暖寶寶的可能性,那就一定是佩戴著武器。
不過,這些不好惹的大漢之中,倒是有一位看著就很儒雅的紳士,看到餘連出現,眼前頓時一亮,趕緊迎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