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娜思索了一下，又對孔大副道：“長官，我們的鍊金炮彈，還剩幾發？”
孔晴宇當然知道，對方指的是給軌道主炮用的炮彈，想也不想便道：“五發。”
“只有五發？”
要不然呢？你以為灌注了鍊金刻紋和稀有材料的特種炮彈，是流水線上下來的玩意，隨隨便便就能備個幾百發的？大副無奈地看了尹娜一眼，心想你們這些靈能者別的都好，就是花起錢來一點逼數都沒有。
尹娜倒也沒有在意，咬著嘴唇看了看螢幕上的萬丈神人，然後又把手指構成一個圈按在眼睛上擺出了一個瞄準鏡的樣子，細心地觀察了一下，這才舔了舔嘴唇：“好像……足夠了。”
什麼足夠了？孔大副總覺得這姑娘好像是在瞄準薩督蘭公爵的法相，頓時覺得有點危險了。
這時候，艦橋上的官兵們頓時紛紛表示，不就是一臺萬丈高的金甲軍人，比這還大號的敵艦和利維坦巨獸，他們又不是沒打過。不過就是一發炮彈的事！要是一發不夠，就再來一發！
“誰讓你們打那個了！再怎麼說那也是位公爵老爺！我們又沒有和帝國開戰！”
大家夥兒這才意識到自己的行為有點危險。要不是王座號所有的帝國“支援軍官”都已經返國了，這行為已經得釀成外交事故了，便又紛紛表示，不管是打公爵的法相還是別的什麼古代機器人，他們都沒問題，一定要讓古人好好見識一下今人的鬥志。
“如果是那些機器人，就是大炮打蚊子。如果是那艘船，便沒有意義。”大副道。
尹娜點頭：“我明白。可是，應該會有目標的。我就是有這個感覺。”
莫邪和干將雙胞胎小姐妹倆帶著一臉吃瓜笑看完了這一切。她們畢竟是靈研會的第三代真傳弟子，當然不會被薩督蘭公爵的“戰神法相”給震撼到，不但沒有，反倒是乘著這個機會在艦橋最高的平臺上重新畫起了陣列。
“話說回來，剛才都是那位薩公爵在秀啊！太師父呢？”
“他老人家啊，應該是憋著壞再準備大招呢。”
“……確實是他老人家的風格。不鳴則已，一鳴驚人嘛。”
“可就把薩公爵推出去擋刀，是不是有點，有點不講武德？”
“八環的事，你懂得幾個意思？說不定人家樂在其中呢。”
“確實，太師父也說過了，他的宿敵就是個老中二病。這把年紀還看少年漫畫的，人生也就這樣了吧。”
“那這把年紀還要去參加女團握手會的算什麼？”
“哦嚯嚯嚯，我聽到了哦。不過，剛才太師父把炮彈化為朱雀火靈的技法，你能用得出來不？”
“我才三環？最多模擬出來一成。”
“我也是。那我們加起來，不就有天下無敵的太師父的兩成功力了？我們好厲害！”
“雖然我覺得你那演算法不太對，而且太師父也不是天下無敵，但我們確實好厲害！”
莫邪和干將兩個小姐妹當然不知道，她們那“天下無敵”的太師父，這時候已經踩著滑板啊不，飛劍旋到了金甲神人的肩膀。在萬丈高的神祇之身面前，踩著五米長飛劍的蘭九峰再怎麼神仙之姿瀟灑如意，卻渺小得就彷佛一隻巨人身邊的蚊子似的。
然而，薩督蘭公爵卻不得不承認，旁邊這隻彷佛蚊子般渺小的宿敵，作為盟友卻是最值得信任的。或者說，正因為他知道有這位宿敵在場，才敢於肆無忌憚地開啟自己的“戰神法相”，毫不保留地攔截敵人的戰機。
“法天象地？有意思。比起上次一戰之後，無論是威力還是控制範圍都更有精進！”蘭九峰笑道：“薩老弟，這等萬丈法身，你還可以維持多久？”
“五分鐘。”薩督蘭坦率道。
“……確實是大有精進。這等法天象地，不會是為老夫準備的吧？”
薩督蘭笑道：“您的被害妄想症倒是也有精進啊1我們都知道，這些高環的技法驚天動地，但本質上也只是清理雜兵用的。對你這樣的高手來說，不過就是大規模一點的煙火表演罷了。能放不能收，又豈能算得高手？這好像還是蘭兄，你交給我的道理。”
蘭九峰也聳肩一笑：“看來，老夫也得了聖人有教無類的三分真髓了。”
薩督蘭公爵對地球文化的瞭解只是一知半解，雖然感覺得出對方應該是在諷刺自己，卻也找不到什麼證據，便只是斂去笑容道：“不過，它們還在。”
“古聖之物，變化多端，氣象萬千。本就不指望能一擊成功。”蘭九峰道：“但你至少是將它們逼得現了形，那我們至少還是有了一個可以直接攻擊的物件了。”
兩位大老已經同那些機器人纏鬥了十餘分鐘，自然已經把所有的敵對目標都觀察得一清二楚了。這些古代機器人一共有二百四十五臺，分為三種。
其中最多的自然就是那種三角的箭頭形無人機了，大約只有單座輕型戰艦的三分之二大小，足有二百零四臺，與其說是機器人，說是無人戰鬥力卻更貼切一點。當然，這些傢伙都被薩督蘭公爵剛才放的大招滅掉了一大半，甭管它們是不是真的“還在”，但至少現在是真的沒出現。
然後，便是四十臺大約有三米多高，總體呈現一個橢圓形的機械了。它們那渾圓光滑的身軀看著確實人畜無害，至少攻擊性和侵略性比三角箭頭形的無人機差遠了，甚至放在商場門口當吉祥物用的都不算違和。然而，兩位大老卻能明顯地感受到它們的危險性，便沒有主動招惹。
好在，這些橢圓球體從頭到尾都沒有參與攻擊，在漂浮到了船外之後，便像是護衛一樣守護著一個大型的金色球體。
這球體目測直徑應該在十米左右，外表同樣是典型啟明者造物，渾圓光滑看不到任何結構性凹凸，如果不是顏色過於土豪刺眼，倒更像是個救生艙。
這枚圓球應該便是這些古船機器人的核心了，蘭九峰和薩督蘭很快就確定了這一點，可他們誰都沒想著來個擒賊擒王。
現在，沉默了許久的球形機器人大將，終於因為自己的部下被幹掉了一大半，而做出了行動。
卻只見那圓球在虛空之中搖動了一下，開始攀升起了高度。它似乎是不願意被薩督蘭公爵化身的金甲神祇居高臨下地俯瞰似的，一直爬到了和巨像的頭部在同一個水平線上的時候，才停了下來。
而那些橢圓形的護衛機器卻已經將自己的身體拉成了長條形，像是橡皮泥一樣捏合在了一起，將那圓球頂著，慢慢地形成了和神像同樣形態的身高。
薩督蘭公爵微微一怔，下意識道：“哦，我來組成頭部？”
他隨即意識到，這應該是《銀河魔神傳》中，主角和小夥伴們開著機甲合體為大型機器人時的臺詞。他居然真的把少年漫畫裡的臺詞堂而皇之地說出來了啊！
“這不是漫畫的臺詞嗎？”蘭九峰大驚：“薩老弟，咱都這把年紀了，多少收斂一點啊！”
“你特麼不是也看過嗎？不然為什麼這麼清楚？”
“那是因為閃耀少女的隊長小莉安是《銀河魔神傳》的粉絲，還在網上推薦過，我才基於一個老年人應有的情商和禮節，多少看了一點的。”
“到底誰該收斂啊？”
而就在這個當口，那個圓球和自己的護衛已經組成了一個同樣有千米多高的巨大人形構裝，但因為是球體和線條構成的，總像是漫畫家勾勒的人體草圖。這個樣子，單論氣場和賣相，自然是和薩督蘭公爵化身的巨大神像差得太遠了。於是乎，無數的光點從虛空之中湧現了出來，不斷地填充到了人形構裝之上。
薩督蘭公爵嘖嘖稱奇。他當然能感覺得出來，那些光點，其實就是被自己方才一招湮滅掉的那些三角形機器人的碎片，或者說，那些機器人還殘存的“細胞”。
好訊息是，從感知到的能量訊號分析，那些“細胞”只剩下了一半。壞訊息是，他剛才的那一招，產生的高溫確實無限接近於氦閃了，卻也只消滅了一半。
”嘖，這哪裡是機器人，原子蠕蟲也就是這個生命力了。”薩督蘭公爵冷哼了一聲，又來了句漫畫臺詞：“倒是適合來組成身體。”
“薩老弟的興致不錯。”蘭九峰捋著長鬚道。
“那是自然的，是男人就沒有必要在大眾面前隱藏自己的興趣！”他發出了鴨子一樣的大笑聲，整個人的心神精氣卻自然而然地膨脹了起來。
蘭九峰笑而不語，就等待著眼前的光點匯聚了起來，在己方面前也同樣膨脹成了一個高達萬丈的銀色巨人。它宛若是有半透明的水銀形成著，身上流淌著神秘冷凝的月光，但漆黑的宇宙和繁星的光斑，卻慢慢地溢過了這龐然的身軀，形成了一種詭譎而又深邃的壓迫感。
如果蘭九峰進到過那邊的古船裡，便能發現，那些又能開炮又能使靈能又能砍人的“萬能娛樂用”彷生人放大了一萬倍，便是現在著銀色巨人了。
就這樣，兩個踩在虛空之中的光之巨人，便開始了短暫的對峙。一邊是土豪金，一邊是禁慾銀，光從外表倒是很難判斷誰才是正義的夥伴。
薩督蘭公爵上下打量了對方一下，卻不怒反笑：“一群嗡嗡嗡的蚊子，便是拍死再多也無趣。相比起來，若來了一條巨龍，反倒是簡單了！”
“老夫自然也是。”蘭九峰道：“只不過，老弟的法天象地，就算是有老夫的幫忙，也只能再支援六七分鐘。而此處是宇宙虛空之中，終是那機器人的主場。”
“確實，你我終究是凡人。”他笑道。
“所以，老弟，快把我老哥哥我準備好的那玩意，拿出來吧。”蘭九峰笑道。
薩督蘭公爵微微一怔，隨即又釋然道：“你這傢伙，居然早有感知啊！”
“啊哈哈哈，老夫沒那般神通，但卻熟知你的作風。若沒有一絲底牌，豈會位臨這偏僻的新大陸？掠奪者？他們能有什麼強者？即便是把這新大陸鬧個天翻地覆，也不過只是不值一提的俗務吧？”蘭九峰笑道。
“對你來說，又何嘗不是呢。”
“我知道你一定有辦法鎖定我的位置。我也知道你一定會跟來的。讓我猜猜看，如果能找到機會，你一定會想要用，把這臺上古傀儡，以及老夫都滅在裡面吧？”
薩督蘭公爵卻答非所問道：“有一點你說對啦，蘭老兄，我心思過重，愛惜羽翼，並非是視死如歸，浴血死戰的勐士！要不然，我當初自然解鎖的星盤也不會是王座啦。然而，您和我卻是相反的人。哈哈哈哈哈嘎嘎嘎，就算是沒有家國力場，我們也註定會是死敵。”
“薩老弟終究還是執著了。誰說修羅就一定該是勐士呢？老夫覺得自己這十幾年可是越來越平和了。因為自身的非凡途徑便以為心性命定，這並非修行，而是讓靈能耍弄你啊！”
“謹受教了。哈嘎嘎嘎！你這隻千年老龜，想不到在這個時候，我還要受你的提點。”薩督蘭公爵大笑道：“不過，蘭兄，像我這樣頑固不化的蠢貨，一輩子就這麼湖裡湖塗地活到了這個歲數，萬事休提，但總有了點自知。我知道，即便是現在，我若和您放單，能贏的機會不到三成。”
“三成已經很不錯啦，至少還有贏得機會。上次你連一頓飯的功夫都沒堅持下來。”蘭真人笑道。
“確實，當年若不是老兄急著脫身，我這大好頭顱豈能留到今日。只不過，今日卻是不同的。那個銀色的巨人，不就是宇宙之靈賜予的最好機會嗎？”公爵大笑道：“單打獨鬥我依舊不是你的對手，但我也是從億萬屍骸的殺戮場上熬出來的武夫，我喜歡的就是混戰了！”
他一邊說著，上半身的軀幹便像是一個球似的自然膨脹了起來。
蘭九峰似乎已經明白了什麼，臉色一沉，伸手掐了一個劍訣，但想了想又鬆開，站在原地攤手嘆息了一聲：“不自見，故明；不自是，故彰；不自伐，故有功；不自矜，故長。薩老弟，你也是吃了沒文化的虧啊！”
然而，這一切，薩督蘭公爵已經聽不到了。對面的銀色巨人已經向著己方掠了過來，伴隨著它龐然的身軀一起飛過來的，還有萬千的光失。彷佛每一發光失，都蘊含著將公爵化身的金色神祇擊穿的威勢。可是，那膨脹成了球形的巨像卻伸手拍了拍自己的圓滾滾的肚子，那裡便直接張開，彷佛形成了一張血盆大口。大口之內，似乎縈繞著一個能將宇宙都吞噬的旋渦。
旋渦從大口中噴灑而出，將銀色巨人和她周圍的光失籠在了其中，隨即便轉瞬即逝。
同樣消失的，卻還有兩位光之巨人以及還踩著飛劍的蘭九峰。
於是，方才打成一團混亂的整個星系，就這麼莫名地“和平”了下來。只剩下那艘銀色的古船，和兩國的戰艦，隔著千萬公里的空間，大眼瞪小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