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連好不容易才按捺住了自己想要拔出光矛砍人的麒麟臂，捏了捏太陽穴，乾笑道：“好吧，那就說點不禁止的事情吧。您跑出去收集資訊分解工業廢料的奈米機器，啃了一家食品廠的壓縮提存機。”
她倒是並不覺得意外：“在我睡眠的期間，那些孩子偶爾是會有些調皮的，思維也很單線條。它們或許會誤傷正在運轉的機器。”
“誤傷？啟明者時代的先進智慧機器，用誤傷可實在是解釋不通吧？”餘連直視著那雙波光粼粼的銀灰色眼眸：“我書讀得雖然不多，但你也不能騙我啊！”
灰小姐抿嘴一笑：“在我的沉睡期間，我的孩子們會自動對整個星球進行迴圈檢索。畢竟這裡沉睡著我的本體，不能不慎重。所以會造成安全隱患的裝置，它們都會自動將其分解破壞的。”
“食品加工廠的分解提純機器啊！”餘連驚了：“為什麼食品加工廠的裝置會對您造成安全隱患？而且，那裡的裝置是智械兄弟會的人除錯過的，也沒發現什麼問題啊！”
“智械兄弟會啊！原來真的建立起來了。我上上次甦醒的時候，和那個年輕的科學家談話的時候，他覺得人體和機械的融合會是另外一個進化方向，便決定召集志同道合的同伴。看來，他成功，真好啊……”
餘連心想這確實是極好的，而且上一條時間上在您的庇護之下發展得更茁壯呢。只是，能不能說點我不知道的。
“所以，你就要自己去檢查一下了。為什麼食品加工廠的裝置會被我的孩子們判定成安全隱患呢？”灰小姐笑道：“說不定搞明白了這一點，你們便能掌握什麼新技術了呢。”
餘連沉吟了一下，點了點頭。
“另外，你可以放心，姐姐我是好人。程式做了限定，只要沒我的命令，它們是不可能攻擊活著人的。當然，若在野外遇到了無人認領的屍骸，它們是會加速其分解，促進星球的自然迴圈，還能防止瘟疫的。”
餘連心想這我也信。不過，你的奈米機器被沙民們當做神明顯靈，一大半便是因為這個。
灰小姐又道：“還有，誰說我的門廳是十年才開啟一次的？我好歹也是超先進的智慧ai哦！就算是在睡覺，又怎麼會採用這麼簡單粗暴沒有技術含量的機制呢？最開始的間隔時間其實是一百四十四年，這其實是為了儘量不干涉本地土著的文明程序。可是，當我的奈米機器檢測到了星球地表和近地軌道上的文明，是會根據發展指數增加開啟頻率的。”
她向著餘連比了一個大拇指：“星球現在發展得還不錯，如果你們這次沒能進來，下次開門的，最多也就是在兩年以後了。”
“發展指數？”餘連眨巴了一下眼睛。
“對啊，這個星球上有多少文明人口，多少能源消耗，多少機械，多少工廠，多少現代交通。這可需要進行相當細緻的分析呢。我的孩子們雖然不怎麼聰明，但這些分析研究都是自主進行，到目前為止還沒有出錯過。”灰小姐叉著腰，一副我很厲害我很驕傲的樣子。
少女思考了一下，又道：“至於你說的那勞什子戰亂和動盪什麼的？怎麼聽起來像是哪部漫畫裡的神神叨叨的大魔王？不過，我在五百年前，八百年前，還有一千年前都甦醒過，和外界也有過不少交流的，也留下了一些資訊。我希望這個文明世代的人類，能儘快到這個星球上，來喚醒我的本體。”
說到這裡，她終於意識到了什麼，露出了不太愉快的表情：“不過，在銀河本土行動的只是我的分身。按你們碳基生物的說法，就只是幾個細胞罷了，交流起來並不算暢通，或許是會有些資訊缺失吧。再加上一些心術不正之輩的誤導，資訊就會變成流言，流言就會變成傳說，傳說最後會變成神棍的囈語。”
說到這裡，她又一本正經地補充道：“是的，心術不正之輩，真是除了搞破壞就一點才能都沒有了。你們人類總是會出現這種人，我的創造者也是這個毛病。”
“所以，您承認啟明者確實也是人類了？”
“呵呵，都說了這是禁止事項的嘛。”
餘連又想要按太陽穴了，可這時候，卻聽對方又沒好氣地道：“你們要是早點來，也就不會有這種謠言了。我作為一位光榮的引導者智慧ai，卻被當成那種故弄玄虛的神棍型大魔王，無論是智商還是品位都特別堪憂，這真的很讓我挺不愉快的。”
“可這裡距離銀河本土有兩百萬多光年，星門沒開啟，我們也來不了嘛。”餘連無奈道。
“哈？不就是區區二百萬光年嗎？星門不開你們就來不了嗎？不坐上嬰兒車裡就不會走路嗎？不把餅掛在脖子上就準備餓死了嗎？這麼沒出息的樣子，也是好意思說是人類嗎？”
“對，對不起……”餘連只好繼續替本文明世代不成器的列祖列宗們道歉。
所以，這特麼到底關我什麼事啊！科技樹點歪了，變成唯心主義蠢貨又不是我的錯。他不由得翻了個白眼，又道：“所以，這兩百萬光年到底怎麼個區區法？亞空間摺疊？還是人造蟲洞？總得給我一個研究方向嘛。”
小灰眨巴了一下眼睛，然後又把手指頭按在了輪廓飽滿的櫻唇上：“這是禁止事項。”
餘連正想要吐槽，但對方卻又笑吟吟地道：“我只能說，你要對自己有信心。你看，我的發展指數是不會出錯的。如果是你把這個星球變成這樣，說明工作做得還是不錯的。”
她依然為自己“發展指數”非常驕傲的樣子。
當然，餘連同樣也覺得很驕傲。
在上一條時間線上，新玉門不管是在共同體還是在凱泰人的統治之下，大人物們也都只是把這裡當做一個香料和寶石的原材料產地，從滅幼沒有認真地開發過這個星球。
沙民的獨立之父卡茲汗倒是意識到了新玉門需要發展和建設，需要有自己的基礎工業，需要有踏入文明之路的大規模掃盲運動，以及更深入的高等教育，需要基本的醫療和養老體系。不過，或許也正因為他意識到了這一點，於是只當了三年的獨立之父和新國家元首，就隕落在了部下的叛亂中。
於是，在長達數十年的動亂之後，新玉門和普通沙民的生活幾乎沒有任何改變，發展也基本是停滯的。
可現在，這條時間線卻是不一樣的。
比起兩年多以前的圖隆事件時，圖隆城的城區範圍擴大了一半，全星球的本土移民從二百萬增加到了三百萬。貫穿內海平原和乞裡羅大山的光軌正在建設，圖隆城通往周邊幾個衛星城的道路也完成了整修。同時，大規模的機械城和冶金工業區正在興建中。於是，各種大型建設機械日夜轟鳴個不停。
此外，天上多了一串防禦炮塔和兩個軌道防禦衛星，乞裡羅大山的南邊的荒野上也出現了大型的食品加工廠和水培穹頂農場。於是，僅僅只是為了維護這些設施，便只能又興建了兩個發電廠。
而為了試驗一下執政理念，秋名山八幡和西蒙·瓦亞利這兩個無法無天的貨，更是把餘連平時編的那些小冊子肆無忌憚地用在了沙民們的身上。
雖然新玉門可開墾的土地還多的是，姑且還到不了土改那個地步，但也找了各種由頭消滅了相當一部分土邦的君主和部落的酋長。
當年參加過圖隆時間的沙民叛軍首腦們便因此被消滅了一大半，而那些“友好”的土邦君主們只敢瑟瑟發抖，甚至自己老老實實地把控制的勞動力奉上。
然後，便是人身解放，掃盲，赤腳醫生，編戶齊民……
還別說，效果真的挺不錯。雖然這種改革遠遠還算不上是改天換地，但也不過才兩年時間，這個星球上便憑空多了至少一百萬工業人口。
然後，工業人口編戶齊民便成了軍隊，輕易而舉地吊打了那些兇悍殘忍的掠奪者。
這不叫發展，什麼才叫發展？
餘連頓時便想要驕傲一下了，不過好在他還沒有得意忘形，便又問道：“掠奪者現在跑到新大陸來了……呃，掠奪者，您知道嗎？”
“知道啊，一群被趕到銀心的倒黴蛋嘛，組成了一個奇特的宇宙遊牧民族的社會形態。”她笑道：“這其實很有觀察價值的。”
“他們的主力擺脫了帝國的封鎖，打穿了星門，現在一路逃到新大陸來了。”
“帝國？哦，神聖銀河帝國是吧？我記得那是你們人類最強大的政體了。”灰小姐點了點頭：“居然也這麼沒有精神嗎？被遊牧民族佔了那麼大便宜？”
嗯，我也覺得很沒有精神，現在全宇宙都在看帝國的笑話呢。不過，必須要承認的是，這場掠奪者的大遠征確實算得上是名垂青史的軍事壯舉，無論是謀劃還是執行都已經做到了盡善盡美。
只不過，為什麼上一條時間線並沒有發生這樣的事呢？我的蝴蝶翅膀到底是扇到哪裡了？
“然後，他們就失蹤了。”
“失蹤了？”
於是，餘連便把目前的偵查情況詳細地解說了一番，並且還調出了一片新大陸的星圖，然後點了點一片空白的位置：“按照正常的發展，他們應該已經到達這個方向了，但卻完全捕捉不到蹤跡。帝國那邊的偵查艦隊據說已經走了幾輪，偶爾也在和掠奪者的外圍分艦隊有了幾次小的交鋒，卻始終找不到對方主力的所在。”
“你們這星圖啊……別告訴我，這就是你們目前掌握的最詳細的仙女星系的星圖了。”見餘連肯定地點了點頭，不由得嘖了嘖嘴：“拿去給幼兒園孩子上地理開蒙都嫌太簡陋了。”
全銀河本世代所有文明探索了三十多年的成果，拿去給啟明者的幼兒園開蒙都不夠還真是對不起了哦！
灰又道：“不過，這些遊牧民選的地方倒是挺有意思的。他們應該也是從哪裡挖出來了一點創作者們留下的遺產，這才找到了這片星域，倒是適合當個建國之所。”
“啟明者們改造過的星域？”餘連的心提了起來。
“這是禁止事項！”灰又把手指放在了自己的嘴唇上：“不過，不禁止的事項我倒是可以告訴你。這片星域不算太大，總共也就是包含了一百多個恆星系。”
一百多個恆星系，放在整個星河之中也不過滄海一粟。按機率，能找到兩三個自然宜居星球，或者十幾個可改造的類地星球，都已經能算得上是肥沃的了，實在不像是能維持得了一個星際霸權的樣子。
可若真是如此，那位雄才大略的可汗又為什麼要付出這麼大的代價，搞出這麼大陣仗呢？
好吧，十有八九是被改造過的。餘連對灰小姐拱了拱手：“多謝您的坦誠相告。”
灰小姐翻了個白眼，又道：“另外，這片星域呢，是被一個名為天幕發生器的裝置保護著的。如果沒有專門星圖和穿行密碼，以你們現在這種嬰兒娃娃車水平的宇航技術，是絕不可能進得去的。哈哈，果然這些遊牧民是從哪裡挖到了星圖和密碼啊！真是好運氣！”
“……那麼，您有專門星圖和密碼嗎？”
“我當然沒有，都說了我只是一個引導機器人，功能和許可權不同啊！而且就算是有，也是禁止事項。”灰小姐傲然道。
你傲然個鬼啊！
“不過，我卻知道如何讓那天幕發生器關閉。”灰小姐停頓了一下，看了看餘連，抿嘴一笑：“本來呢，按照我這個引導者的規矩，是不應該拉偏架的。遊牧文明也是你們這個世代文明的一種表現方式，還是很有觀察價值的。不過，灰姐姐我啊看你比較順眼，便給你個福利吧。鍵來！”
她揮手一招，餘連的個人終端投影出來的星圖便滑到了她面前。
她伸手在星圖空白的位置上撥弄了幾下，便點出了一個代表星系的光點。
餘連的眉毛跳了一下。這個星系確實不在已發現的星圖之內，不過物理距離確實離著共同體的地盤不算遠……只不過，這位置怎麼微妙地有點熟悉啊？
灰小姐在那個剛點亮的星系上標註輸入了一段資料，然後拉了一條線，直接連在了新大陸公路的航道上。
好吧，新的航道就這麼get了！可這一次，餘連這次不但眉毛開始跳，便連眼皮子都開始跳了。
他現在越來越覺得有既視感了。
“然後，便是這裡了。”她在那個星系光點的另外一單劃出了另外一條航線，緊接著，第二個代表星系的光點便在航線的末端閃爍了起來。
然後，便見biu的一下，一個紅彤彤的骷髏頭便在這個星系的光點上跳了出來。
“把這東西任死，天幕發生器就解開啦，少年，我看好你……等等，你這個樣子是要作甚？”
“灰大姐頭，求包養啊！”餘連把雙手抱拳舉過了頭頂，然後就是一個九十度地鞠躬：“你作為引導者，一定要負起責任啊！”
